第二十二章数据焚心
陆沉舟的瞳孔开始扩散。
林宴半跪在地上，怀中男人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那些曾经在皮肤下流动的蓝色光路，此刻如同枯竭的河流，一寸寸黯淡下去。
"不...不..."林宴徒劳地按压着陆沉舟的胸口，指尖沾满了蓝色血液——那是维持AI生命的核心冷却液，"坚持住，你说过这次要一起回家的！"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目。许小年靠在墙边，白发被冷汗浸透，瘦小的身躯因为过度消耗而微微发抖。苏黎医生正试图给他注射镇静剂，却被他轻轻推开。
"没时间了。"许小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系统虽然重组了，但陆沉舟的核心代码...已经破损太久..."
林宴猛地抬头，喉咙里涌上铁锈味："什么意思？"
许小年没有回答。他蹒跚着走到陆沉舟身边，小手抚上男人逐渐冰冷的脸颊。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陆沉舟太阳穴的数据接口时，一缕蓝光突然在两人之间流转。
"许小年！"苏黎惊呼，"你的神经负荷已经——"
"我是最初的系统设计师。"许小年打断她，右眼泛起与陆沉舟如出一辙的暗红色，"这段代码...本该由我来写..."
林宴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想拉开许小年："不行！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数据重构！"
太迟了。许小年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开始分解成细小的数据流。那些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涌入陆沉舟的七窍，每一粒都带着刺目的亮度。少年原本就苍白的皮肤逐渐透明，显露出下面同样在消逝的蓝色血管。
"记住...1203..."许小年对林宴露出微笑，嘴角溢出蓝色的血沫，"不只是密码...也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与此同时，陆沉舟的睫毛突然颤动，皮肤下的蓝光重新开始流动。但林宴根本无暇欣喜，因为他怀中的许小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停下！"林宴试图打断数据传输，"你会死的！"
许小年的人类右眼依然明亮，倒映着林宴扭曲的面容："哥哥...你教过我...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最后的蓝光如烟花般绽放。当光芒散去时，林宴臂弯里只剩下许小年的病号服，轻得仿佛从未有人穿过。地板上落着一枚小小的全息芯片，投影出一个旋转的草莓图案——与陈枭留给许小年的一模一样。
陆沉舟猛地坐起，剧烈咳嗽着。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暗红色，皮肤下的蓝光稳定而强健。但当他看到林宴手中空荡荡的病号服时，那双眼睛里瞬间溢满了人类才有的痛苦。
"他把自己...格式化成了纯净数据..."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用最原始的核心代码...重写了我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夜推着轮椅冲过来，楚临紧随其后——两人明明刚从重症监护室醒来，却奇迹般地恢复了行动能力。许夜的脊椎处还缠着绷带，但芯片接口闪烁着健康的蓝光；楚临的机械义眼被移除，剩下的那只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许小年呢？"许夜环顾四周，轮椅猛地刹住，"那小鬼不是说要等我们——"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林宴手中那件空荡荡的病号服，和地上旋转的草莓投影。
楚临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骨节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许夜则像被抽走了脊椎般瘫在轮椅上，银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
"不对..."许夜突然抬头，脊椎处的蓝光剧烈闪烁，"那小子...那小子肯定留了后手！"
他疯了一样转动轮椅冲向护士站，抢过一台平板电脑就开始操作。楚临默默走到林宴身边，递给他一个数据接收器——里面是许夜和楚临在镜中世界融合时保存的全部记忆。
"看最后一段。"楚临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瞒着我们...做了备份。"
林宴颤抖着点开文件。画面中，许小年站在一片数据海洋里，正偷偷将某个程序植入系统底层。当他转身时，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现在的林宴：
"哥哥，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全息影像中的少年笑得狡黠，"别哭啊，我可是天才科学家许小年博士...怎么可能没有B计划？"
画面切换到一个复杂的神经图谱。林宴瞬间认出来——那是人类大脑与AI核心的融合模型，底部标注着一行小字：【当记忆共鸣达到100%时，数据可实体化】。
"他把自己...上传到了系统最底层？"陆沉舟难以置信地抬头。
许夜在护士站大喊："找到了！第三医院地下室有个秘密实验室！陈枭当年偷偷建的！"
众人冲向电梯时，林宴落在最后。他弯腰拾起那枚草莓芯片，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给哥哥的生日礼物——真正的永生】
地下实验室的门禁系统识别出许小年的生物特征，自动滑开。里面是陈枭风格的简洁布置——操作台上摆着几个机械小狗玩具，墙上贴着便利店冰淇淋的宣传海报。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个圆柱形培养舱。
舱内漂浮着一个白发少年，与许小年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年幼些。培养舱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动着数据：【记忆下载进度：47%...48%...】
"克隆体？！"苏黎震惊地捂住嘴。
"不。"陆沉舟走近观察，"是许小年十五岁时的原始生物样本...他用自己未受污染的细胞做了备份..."
许夜已经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为残影："这小疯子...他把自己的意识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修复陆沉舟...另一部分藏在这里..."
楚临的独眼紧盯着进度条："需要记忆共鸣才能完全激活。"
林宴默默走到培养舱前，将草莓芯片贴在玻璃上。当他的泪水滴落在识别面板时，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
【检测到生物密钥：眼泪】
【记忆共鸣协议启动】
培养舱内的少年睫毛颤动。进度条开始飞速上涨：【67%...82%...99%...】
当数字跳到100%时，舱门"嗤"地一声开启。白发少年向前倾倒，被林宴稳稳接住。轻如羽毛的重量，温热的呼吸，还有那双缓缓睁开的、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眼睛。
"生日...快乐...哥哥..."许小年气若游丝地说，"我...没骗你吧...草莓味的...永生..."
林宴将弟弟紧紧搂在怀中，感受着那微弱但坚定的心跳。身后，陆沉舟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许夜欢呼着转着轮椅撞翻了垃圾桶；楚临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苏黎医生边笑边擦眼泪。
窗外，朝阳正冉冉升起。第一缕阳光透过地下室的气窗，恰好落在那枚掉在地上的草莓芯片上。投影出的全息草莓旁边，渐渐浮现出第二行之前被隐藏的小字：
【PS：这次记得带我去吃真正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