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山庄。

    萧明觉斜卧在东苑书房檐下的躺椅上,一袭黑袍随性的散落在地,眉眼倦倦,近日来她的长相身形和前世愈发相似了。

    她并非是此方世界的人,她所统治的世界女不言内,男不言外,女掌征伐男执馈食,名为大昭。经济繁荣百姓安康,只是她自胎中带来的不足令她不能好好看看她的子民。阖眼后便来到了此方世界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

    只是此方世界实属怪异,竟是与大昭全然相反,女子闭门不出而男子在外谋生,属实是让她发笑。

    久病成医,她本身就是通医术的,萧明觉掩去一丝怅然,给自己把了脉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也算是好事一桩,与前世愈发相似的身形好歹多一份归属感。

    “姐——”萧雁她此世的弟弟大步走来,脱去火红的斗篷,换上家居长袍,像儿时一般卧在她的膝头,她的姐姐自东海回来后便有些意志消沉,萧雁在脑海中搜刮着近日来的所见所闻,突然想到一个男子,道:“姐你还记不记得邀月楼的云蘅?”

    萧明觉神情未变,此地的云蘅不是那个她记忆中高傲的男子,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从事风月的男子,她又何必在意,她见过那个与云蘅同名的男子,远不及云蘅万分之一的风华。

    萧雁见萧明觉兴趣缺缺,“腾”的一下起身,把一旁的侍女南枝吓了一跳,萧雁没有理会反而绕有兴趣道:“姐,这个云蘅不是之前那个云蘅,你之前赎下那个云蘅以后,老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捡回来一个男人,也叫云蘅,性子刚烈的很,当晚就撞了墙自戕,说什么他是相府家大公子,陛下的翮羽君,真是搞笑,陛下什么时候有过什么叫翮——”

    还未等萧雁说完,萧明觉猛地睁开眼,她的姐姐向来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萧雁从未见过他的姐姐情绪波动这么大过,脸阴沉的可怕,一时不敢再说话。

    “他在邀月楼?”那双又细又长的凤眼,眼瞳黑沉沉是盛怒的征兆。

    萧明觉并不经常生气,这变故让众人都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喘,这位可是能把江湖上最大的宗门连根挑了的人,周围安静的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萧雁是她的义弟,虽然平日里和萧明觉嘻嘻闹闹的,但也害怕萧明觉生气的模样,硬着头皮道:“应该.......是还在的。”

    话音刚落,萧明觉默不作声为自己穿好鞋袜,大步向外走去。

    “姐,你要去哪——”

    “小姐——”

    萧雁等人想要跟上去,萧明觉挥了挥衣袖,以内力设下了一个空气屏障,沉声道:“留步。”

    萧明觉出门后径直往邀月楼去,云蘅素来高傲,又怎么能受得了此等折辱,她拦住了萧雁众人也是为了不让那么多人看着他落魄的一面。

    还在白天邀月楼内不太热闹,楼内的姑娘还睡眼惺忪,萧明觉一脚踹开了沉重的木门,把昏昏欲睡的门房吓了一跳,慌乱爬起来拦住萧明觉,萧明觉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径直踏入门内,几个门房连萧明觉的衣角未曾碰到。

    “谁呀谁呀,大白天的在这闹什么呢。”老鸨听到声音扭着身子骂骂咧咧的出来。

    萧明觉暴戾的扫了她一眼,道:“我问你,云蘅是不是在这里。”

    老鸨目光移到长生脸上,面色一僵,怎么又是这个贵女!熏天赫地来这邀月楼两回,她从花魁混到老鸨,经营这诺大一个邀月楼,上回这贵女来了以后太子殿下半夜调了御林军封了连她邀月楼的一条街,好不容易她这邀月楼刚解封,结果这贵女又来了。

    又是云蘅,莫不是这贵女是个云蘅这个名字杠上了?

    老鸨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这位贵女,云蘅前段时间不刚让您给赎走吗,咱们这邀月楼哪还能有啊。”

    “少给我这扯这有的没的,我说的是自称翮羽君的那个云蘅。”

    老鸨在这风月场所浸淫多年,早就混的根个人精似的,眼珠子一转不管眼前之人说什么,全当作不知道。

    萧明觉面露寒光挥手将不远处的红木大桌粉碎:“我再问一遍,云蘅在哪?”倘若这老鸨再不老实的她也不介意今天见见血。

    老鸨立马消了声,有些踌躇,她这的确是有一个自称为翮羽君的男子,她前不久从郊外意外捡回来的,骨头是硬了点,但身段样貌那是个顶个的且气质不俗,她还打算调教调教接客的,原本担心真是冲撞了贵人还特地去差人查了,结果哪有什么翮羽君,丞相府又何从有什么叫云蘅的大公子,她这才放心。

    但眼下这情况她也不敢不老实交代:“这位贵女您别动怒呀,您说的是清羽吧,我这就带您去。”

    老鸨七拐八拐的带着萧明觉来到一个调绘华美的红色红木前,点头哈腰打开门道:“贵女,清羽就在这,您看看是您要寻的人否?”

    屋内的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包着绷带,气若游丝。

    此人正是云蘅!萧明觉大步过去,衣袍如行云,小心的扶起男子的脑袋,轻拍他的脸颊:“云蘅,云蘅,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然而怀、中的男子没有任何反应,眉头紧蹙着,仿佛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老鸨慌忙解释道:“这,贵女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是这位云蘅公子自己撞的墙。”

    萧明觉打横将云蘅抱起,毫不费力往门外走去,紧绷着脸没有再给老鸨一个眼神。

    老鸨身旁的龟公忿忿问道:“妈妈,就这么让她把人带走了,这得少赚多少钱呐。”

    老鸨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那我该如何?这贵女非富即贵,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接的能是什么寻常人?我若是拦了,回头保不保的住这项上人头还难说。”

    龟公听她这一分析,心中大惊:“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你先去吃点核桃补补你的脑罢!”

    归墟山庄东苑内,萧雁等人被困在长生设下的空气屏障内,南枝是个直性子抱怨道:“少爷你和小姐说这些干什么,平白惹得小姐生气,现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萧雁也是满头雾水,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想讲个乐子给姐听听,让她高兴高兴。”

    眼见两人越吵越激动,侍女中一人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罢。”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角落里歪歪扭扭披着长衫的男人道:“南离,咱们这里你的武功最高你看看能不能破开小姐的。”

    南离手贴在空气屏障上,沉吟:“很难,主上她是大宗师,她设下的我很难破解。”

    “唉——”看来他们只能在屋里等小姐回来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出去。众人正愁着呢,不过三盏茶的功夫就看到远处一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孤身缓步走来。

    “是太子?”南枝皱了眉,太子名谢青玄曾经隐姓埋名在小姐跟前为第一任的南离掌管宗门的朱雀堂,背叛了她们还带走了朱雀堂的大半下属,害的她挨了小姐的罚,最不可饶恕的是他竟然还向小姐下毒妄想能留下小姐,南枝如今对太子的感官很不好。

    太子谢青玄诧异地看着眼前地空气屏障,对屋内的众人道:“你们这是再做些什么?明觉呢?”谢青玄还是从前的高洁和气,多日不见皮肤白得近乎病态,眉眼间忧郁却更显高贵。

    众人不答,她们还是无法接受南离背叛一事,一片寂静下萧雁还是张口了,他目前还在朝堂之中,他为臣子,太子亦为君,他不得不理会回答的恭敬却疏离:“太子殿下,只是家姐让我们在此等候罢了,家姐出了门归期未定,请恕我们归墟山庄招待不周,只是实在是无法出去招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是改日再来罢。”

    谢青玄微微一笑,自个找了个坐,道:“无妨,我再这等等便是。”

    太子都这么说了她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能随他去,南枝入宗门时日尚短还是孩子性格,故意道:“南离快去般几把椅子出来,我们虽出不去,但也不好冷着太子殿下,不若我们在这门口陪太子殿下坐坐罢!”

    南离眉眼都未动,懒散的如愿给他搬去了椅子。南离是个家臣的职位名,太子谢青玄走后便由他顶替了这个位置,如今上任一月有余。

    谢青玄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摇了摇头,小姑娘惯会用这招,每回他来时都要用上一次。他静静的品味着眼前的茶水,虽是冷了,茶香没有很好的渗出来,但也不虚为一壶好茶,这茶就和那个冷漠的女子一般,明明蕴含着无尽的星空却吝啬于向她们展示一二。

    萧明觉抱着云蘅回到了归墟山庄,期间云蘅并未清醒。谢青玄一眼就看见了萧明觉的归来,只是视线落在她怀中的人后皱起了眉头,他竟不知萧明觉会和人如此亲密之举,亦不知他怀中人是谁。

    “明觉——”谢青玄甫一张嘴,声音就被屋内几人惊喜的声音掩盖住。

    “小姐”“姐,你快放我们出去啊。”

    萧明觉谁都没有理会,狭长深邃的眼变得更加冷冽,一步一步的往屋内走去,原先设下的空气屏障随着萧明觉的进屋随之消散。

    萧雁注意到了她怀中的男人好奇的问道:“这是谁,难道这就是那个邀月楼的云蘅?”

    萧雁的话惹得萧明觉不悦,什么叫做是邀月楼的云蘅,冷冷的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萧明觉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同萧雁说过话,萧雁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惹得自家姐姐不快,和南枝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实好。

    萧明觉没有停止过脚步,等众人反应过来后,她的身影都要消失在庭院的尽头,空中只余下她冷淡的声音:“去请个男大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