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市某建筑楼发生多起命案，经初步调查，死者均为15-18岁男性且初步判定为跳楼自杀，请各位市民不要恐慌，接下来让我们等待后续。现在，请林警官来为我们详细讲解。”
社会对于此时舆论不断，有人认为15-18岁的孩子多半是因为学业压力而选择轻生。但这类观点很快就被驳回了——为什么死者均为男性？为什么均选择从同一个建筑轻生？为什么案件均在连续几天发生？
种种疑点之下，舆论不停。
警方回应：正在调查中……
黑云遮掩了整个白天，不久，大雨倾泻在城市上空，阳台的小型盆栽被打得上下摇摆。
莫折关掉正在播放的新闻，趿拉着拖鞋上楼。
他的卧室在二楼第一个房间，很小，已经不太适合一个即将成年的少年住。不过他本来也没有继续居住的机会了。
将自己的必要的东西收拾好后下了楼。他环顾空荡的客厅，将钥匙放在茶几上，背上背包离开了这个家。
——说是家，不如说是借住的房子。
车早早地到了莫家楼下，是莫江东叫的。
姜城到毕城的路很远，他却感觉很快就到了。
毕城也在下雨，但并不和姜城一样清新，反倒是有些许闷热，一个小时的车程使莫折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五年，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这个他曾经将整个童年倾注的地方，竟也变得如此陌生。
老式的居民楼仍然熟悉，莫折凭借记忆回到当初居住的房子，从兜里摸索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光线很暗，加上下雨，过分湿润的空气使莫折站不住脚，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几年没有人居住了，没有生活过的痕迹，一时间，莫折竟不知道该在哪里站脚。
“叮——”
手机亮屏，伴随着振动在莫折的兜里响。
他滑动接通，随之而来的是可爱的童声：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莫折想了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镜圆，哥哥不回来了。”
“莫镜圆，你又在和……混账……电话！他才不是你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刺耳的女声，话语有些模糊不清，伴随着电流的沙沙声传入莫折的耳中。他被吵的烦了，索性直接挂掉电话。
现在，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没有他名义上的父亲莫江东，也没有嫌弃他的继母林灵，当然也没有小家伙莫镜圆。
空气黏糊糊的，像是有无形的东西压得人喘不过气。
莫折打开灯，屋里稍微亮了点。一切事物都和原来一样，却又大相近庭。
不足50平的房子，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大了，明明东西也没少。
安置好东西，莫折拿上钥匙出门。
他的房子在老城区，但也有不少出租车经过，随手拦了一辆，便出发去学校。
作为莫折的父亲，莫江东唯一帮莫折做的事就是把他转学到毕城，虽然美名其曰：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在外面历练历练。但其实，只是莫折打扰到他们一家人生活罢了。不过也够了，莫折并不想留在姜县。
从此，莫江东也再也不是他的父亲。
——毕城东，萧山二中。
雨还未停，莫折撑着伞进了学校。
萧山二中不大，可以说算小的，学校设施也不齐全，甚至没有400米跑道。
招生这方面做的很到位，慕名而来的有很多学生——大都是上不了好学校又不甘在差学校的。
他有些想笑，但仅仅是想。
随着人流，他来到办事厅，老师简单的询问他几个问题后就派人领他上教室，高三的学生本来假期只有一个星期，新同学必须在学生放假当天去报名。
“你在高三（10）班，我带你过去。”
被老师分配任务的同学对他说。
“谢谢你！你是哪个班的？”
莫折挺开心的，能短暂的聊聊天。
“我是高二（11）班的，我叫陈澜，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陈澜笑着。
“谢谢你，我叫莫折。”
谈笑间，已经到了高三教学楼。
“高三教学楼和高二是挨着的，而且通常我们办事都会经过高二，你要是加入学生会我可以介绍几个学妹给你认识哦，他们铁定喜欢你这款的。”
莫折一时间不知道陈澜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为了讨学妹们的欢心，他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
“别害羞哈。”
莫折长得确实白净，他的瞳孔黑得发赤，眼神却总是淡淡的。
“我先去教室了，再会。”
“行！”
与陈澜道完别，最后的几步路就剩他自己了，虽然心里揣测不安，但他也不可能在门口磨蹭。
打了报告后，他尴尬的站在门口。
老师停止了假期安全讲课，转头对他说：“是新同学吗，快进来，咱们班暂时没有空座了，你可以自己去备考室搬吗？”
“可以的，老师。”
莫折正准备走，却被老师叫住了。
“等等，让一个同学和你去吧。”随后老师转头看向正在睡觉的洛垣，“洛垣，你去帮他。”
“好的，老师。”
叫做洛垣的学生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出教室。
莫折跟上他，可能他认为他有点麻烦洛垣了。
“那个……对不起啊，老师可能没看到你在睡觉，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洛垣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他。
虽然没说话，但是莫折解读出的就是：你说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麻烦你的。”
“没事。”
莫折无语，他一路都不想再说话了，因为洛垣压根根本不想接他的话。
到了备考室，洛垣已经把桌子搬着走了。
“我自己来吧。”
莫折说。他不想让这个家伙帮自己搬。
“嗯。”
洛垣放下桌子，看着背着书包的莫折，他想先走，但指定会被班主任——大头骂一顿。
“算了，我帮你。”
这是洛垣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没事，不用。”
没有在意他的话，洛垣直接上手抬住桌子前沿。
真是奇怪这人。
一路上，两人无言。
备考室离高三（10）班有四个楼层，莫折有点搬不动了，但洛垣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还是舔着脸说了：
“那个……休息一下好吗？”
洛垣点了头随即放下桌子，显然地，莫折并没有准备好。洛垣抬的是桌子的前沿，莫折抬的是尾部。洛垣的松手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由于突然失去一个力的支撑，莫折重心不稳开始晃荡，于是左脚踩右脚向前摔去。
洛垣条件反射的闪开，并抓住了即将摔下去的莫折。
桌子却在惨烈中摔下去了，幸运的是并没有摔得很严重。
洛垣两只手抓着莫折肩膀，两人面对面像是在拥抱，离得太近了，他能看到莫折的睫毛在颤。
他很害怕我吗。
他的瞳孔真的很黑，很深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莫折只顾道歉，没注意到洛垣脸上微不可察的红色。
“我的问题。”
还是这么简短。
洛垣扶好莫折，转身去搬了桌子下楼。
这下莫折真的不好意思去搬桌子了，只得跟在洛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莫折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洛垣坐在他前面。
老师讲完放假安全后，高三正式放假。
大家很快就容纳了莫折，想与他认识的也人不少。在最近遇到的事中，难得有这么一件让他笑了笑。
只是洛垣——他怎么还在睡觉？
该认识的认识好后，大家都分散了。莫折走到洛垣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同学，该走了。”
“嗯。”
洛垣掀了掀眼皮。
这下莫折却是真的无语了，爱走不走吧，随便，反正他是要走了。
雨还没停。
算了，救他一次。
“下雨了，要不要和我一起？”
洛垣起身，“嗯，谢谢。”
这人真的是……
两人走出学校，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叫莫折，你叫洛垣是吗？”
莫折主动开口。
“嗯，你好。”
好尴尬。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三路公交站，谢谢。”
“好，好。”
莫折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毕竟是自己要送的，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还不是那么受不了冷暴力的人。
“为什么，来这里？”
洛垣大概是察觉到了莫折的情绪，主动对他询问。
“什么意思？”
这两句话莫折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他压根无法理解这人，难道洛垣有什么轻微智障吗，所以无法构建好语言组织然后不爱说话。
思及此，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莫折感觉很理解他，决定今后一定也要多多照顾他。
“没。”
洛垣看向他，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莫折眼中充满同情，似乎下一秒怜悯的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呃，没事。”
自我感动那一套结束，路上莫折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洛垣说话，即使洛垣回复的很简短——大都是“嗯”“哦”“好”之类的话术。
如此一段路便走完了。
“开学见！回去别忘记加我好友。”
“再见。”
莫折目送洛垣上车，直到公交车离开。
莫镜圆也是一个傻乎乎的小朋友，她的智商比一般人低，以后大概只能完善基本生活。
所以她不像她的母亲。
他很爱她，可能因为她和他一样。
他们都没人疼。
独自回家的路上，百无聊赖。
莫折走进家楼下的超市准备填满他的冰箱。
很快购物车就装满了，除了日常饮用水就是泡面。
结账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澜。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莫折没空理他，提着两大包东西上了楼。
将自己的冰箱填满后，他对家里进行了大扫除，角落里的灰尘是最主要也是最难打扫的区域，他把抹布弄湿擦了容易擦的区域。
接下来就是转战角落。
碰上粘腻的空气灰尘倒是不会扬起来，为打扫添加了几分便捷。
莫折用抹布包住一只手的手指，探入电视柜死角，用力在里面来回擦拭，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打光，有些艰难的趴在地上。
这个动作确实有些难以保持，莫折准备换一个舒适的姿势。
蓦地，晃动的手机灯光斜射入刚才擦拭的角落，一道微小的闪光刺入眼睛
他将手探进去摸索，突然碰到了一个硬块，手被硌的生疼，他生理性收回手。
再次用手机灯光照射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再次将手探进去，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吗？
这里是最后一个区域，打扫完已经很晚了，莫折觉得很累，索性当做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转身回房间。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的手掌上被划出了一个没有血但微红的印子。
而那个角落的东西再次闪烁起来——“”，难道是某个品牌 Logo吗？
莫折进房间时，窗外还能看清云的形状，现在只剩下无际的黑色。
他总是睡不着。
似乎初二之后他的睡眠能力才变差了。
那年，莫江东婚后外遇被他撞见，他的母亲姜礼璃也因为病痛离开。
莫折也没想到，姜礼璃刚刚离世，莫江东便把他带到了莫江东与他情人的家。他们还有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莫镜圆。
原来莫江东早就背叛了姜礼璃。
明明已经忘记很久了，突然想起来，他带着这些往事入睡。
很久很久。
莫折醒来。
屋里更黑了，他拉开窗帘。外面的景象令他震惊。
乌灰的云压在城市上空，云浪推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涌而过，风声喘息似的，时急时缓，树被连根拔起，随着风的方向行走。
他打开手机，新闻界面换了。
没有关于极端天气的消息，没有预警，全都是一些无关的科技消息，似乎整个世界只有科技。所有的社交平台，没有人因为极端天气而讨论。
这个世界变得好奇怪。
浏览中，他终于发现了一条显眼的新闻标题——多名实验人员来到本研究所。
视频中的人，不就是毕江市连续命案的死者吗？
他仔细翻阅评论，清一色的评论如同AI的智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