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氤氲,月色朦胧。屏风后影影绰绰,浴桶蒸腾的暖雾缠绕着男人精悍的轮廓。
“那家伙...”低语消散在雾气里。他信手扯过挂着的棉巾拭干水珠,浅白里衣利落披上身,掀帘步入内室。
烛火摇曳,映着沈青筠一双天生微挑的桃花眼。他目光沉静,落在榻上沉睡的伤者脸上——正是他午后从山涧救回的士兵。男人双目紧阖,薄唇抿成一线,眉间蹙痕未平。
沈青筠轻叹,将人小心推向里侧,自己在外躺下。“床仅一张,将军且委屈一夜罢。”枕畔多了一人,气息陌生,他辗转良久,方沉入浅眠。
清冷月华透窗,描摹着姜栢洲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声压抑的闷哼忽起——原是沈青筠梦中翻身,手臂不偏不倚压在了他肋下箭伤处!
**约莫三个时辰前——
银鞍照白马,飒沓破林风。姜栢洲长剑染血未凝,忽闻呼救声撕裂晴空!只见一牧童骑在疯牛背上,颠簸欲坠。
“救——命啊——!”
姜栢洲眸光一凛,足尖离鞍,身影如鹞鹰掠起,稳稳落在牛背牧童身后,铁臂悍然勒紧缰绳!
疯牛吃痛扬蹄,林间寒光倏闪!一支冷箭破空而至!姜栢洲猛地将牧童护入怀中,旋身急避,箭簇擦臂而过,力道却带得两人一牛直坠陡峭山崖!视野被翻滚的乱石与黑暗瞬间吞噬,刺骨寒意裹挟全身...
**此时在医馆里—
...混沌中,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带着清苦药香。姜栢洲睫毛剧颤,倏然睁眼!
陌生的床顶,厚实的被褥,以及…身侧均匀的呼吸。他猛地侧头,撞进一片烛光柔影里——昨夜救他的少年,竟同榻而眠。
姜栢洲瞳孔骤缩,身体已先于意识向床内急撤半尺,肋下剧痛令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压下翻涌的气血与惊疑,目光锁住身侧那张尚在睡梦中的清俊脸庞。
平直双眉,眼尾微挑,烛光在浓密睫羽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确是一副好皮相。
翌日,天光初破。
军营里已炸开了锅。三四个副将如热锅蚂蚁,抱头踱步者有之,呆若木鸡者有之。
“将军一夜未归!速加派人手搜寻,恐生变故!”陈副将话音未落,辕门外骤起蹄声如雷!
“将军回来了!”哨兵嘶声高喊。
只见姜栢洲高踞马上,勒缰驻立。“吁——”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晨光勾勒他冷硬侧脸,双唇却泛着失血的淡白。
“听我号令,”他扬声道,声线竭力平稳,“集结队伍,即刻拔营回都!”话音方落,喉间压抑的闷咳化作肩头几不可察的微颤,旋即被他绷紧的脊梁强行碾碎,只余一身沉凝威势。
...
温暖的阳光透过纸窗,在沈青筠脸上跳跃。他如猫儿般慵懒抻直腰背,惺忪睡眼忽地一定——身侧已空。
清风穿堂,案头一张素笺飘落,掠过他脚边。沈青筠俯身拾起,几行遒劲行楷跃然纸上:【救命之恩,容后再报】
嗯,算是有良心的人。
云宣城中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摊贩的吆喝声不断。
现在已是阳春三月,是沈青筠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满月。要说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人醒过来,一睁眼就平躺在草地上,记忆也是迷迷糊糊的,过了两三天才把完整的经历想了起来。
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他在泥泞山林徒劳寻找导师委托的“金海雾莲”,却误入奇阵。
暮色四合时,一抹幽微的金蓝辉光在湿漉漉的草丛边缘闪烁,如暗夜灯塔。
他拨开杂草,一株通体金蓝、形似桃花、灵雾缭绕的奇物静卧其中!异香钻入鼻息,心神瞬间被攫住!他如同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地走近。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白光炸裂!足以焚毁视界的强光吞噬一切,再睁眼,已是身处异世。
**茶馆——
沈青筠无趣地煽动手中的折扇,随意找了家茶馆坐了下来。
“小二,劳驾来杯茶。”他招呼正闲着的服务生。他神情温和,举手投足间尽显文质彬彬。
“客官,小店新到的明钱龙井最是清鲜,峨眉竹叶青也极爽口,您看...”
沈青筠点茶:“便龙井吧。”
“好咧,您稍等。”店小二应答一声便转身离去。
惊堂木脆响!“说百事”捋须开腔:“今日道一道醉云将军!十二文武双绝,十七随驾征四海,十九独当一面拓疆土!弱冠又一,已是擎天玉柱!可近来...嘿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醒木再拍,吊足胃口离场。
沈青筠眉梢微挑。十二岁?他那时正漫山挖草、夤夜习剑,累得像条狗。十七岁统帅三军?怕不是某本爽文男主...他自嘲地抿了口茶
他捏起茶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淡淡的粉色晕开在指腹上。
喝完一盏茶,便起身向外走去,说起来他还真想看看醉云将军是何等风姿,年轻有为。
白云游弋,春风拂巷。铁蹄声由远及近,姜栢洲的军队如铁流涌入云宣城。
“劳驾,让一让!”兵士开道,人潮如分水。
沈青筠被挤靠在道旁,白雪般的玉龙驹踏着碎步,马背上之人剑眉星目,玄甲映日,马尾高扬于春风,清冷孤绝中透出逼人的少年锐气。
那匹白马啊,可是上等的玉龙雪骑,听说是圣上亲赐的。显而易见,坐在白马背上的人就是将军了。
“小兄弟,这阵仗何人?”沈青筠问路人。
“醉云将军姜栢洲!红菱国凯旋...哟,沈神医!您上回开的方子神了!”老者热情招呼。
沈青筠微笑颔首,目光转回行伍。
马蹄声越来越近,人群骚动地愈加厉害,一个个小姑娘花痴般的看着白马之上的男人。“姜公子!”“姜公子,看看奴家~”场下半数是女子娇软的欢呼声。
... 人群推搡如潮,沈青筠一个踉跄被挤出人堆,堪堪停在距白马不过数步之遥的外围。他整了整微乱的衣襟,抬眸望去。
姜栢洲对欢呼声只是莞尔一笑,又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恰在此时,马背上的姜栢洲似有所感,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寒星般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那道青衫身影。他左眉几不可察地一挑,眼底掠过一丝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唇角随之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沈青筠默默地注视着他,手中折扇“啪”地一收,指尖微僵。
“‘醉云将军’...姜栢洲?”白马银鞍,剑眉星目——不是昨夜他榻上那位浑身是血的‘麻烦精’,又是谁?他内心吐槽道,目送着行伍渐行渐远。
“啊!啊啊啊!刚刚姜公子是不是看了我一眼?天呐......”姑娘们顿时炸开了过,议论纷纷。
姜栢洲笑意微敛,收回目光,策马前行。
身后副将嘀咕:“将军方才笑啥?”
“害羞了呗!”赵老三挤眉。
“胡吣!”姜小公子在后冷哼,“我兄长分明是...”话未说完,姜栢洲冷冽眼风扫过,众人噤若寒蝉。陈副将默默对姜意行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人潮渐散,沈青筠驻足书摊。《九州风物志》、《江湖异闻录》...他指尖划过泛黄书页,一本《南疆毒经录》残卷吸引了注意。
翻开一页,赫然绘着“蚀骨迷花阵”详解!摊主低语:“公子好眼力,此卷可是孤本,刚收的...” 沈青筠眸光微闪,付钱收书。或许,此物能解他心中关于此界毒物体系的诸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