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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诧异了一瞬,视线凝在她身上半晌,似乎才费劲地从记忆中找出一星半点她的痕迹。

    “你是叫……晏茴?”顾言掐灭了手中就要燃尽的香烟,从黑暗中走出来。

    心慌在一瞬间被心痛所取代,他的问题刺疼了她,但好在,他还是记得她的。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晏茴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全貌。

    他穿一件长款驼色大衣,指间的香烟还在徐徐袅袅飘散。

    相比于两年前,他似乎长胖了些,不再那么清瘦,皮肤也不再是泛着冷的白,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他没再戴那副银丝细边框的眼镜,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成年男人的沉稳。

    晏茴对他笑笑:“嗯,是我……”

    顾言笑了笑,想起方才的一幕,后知后觉有些尴尬:“抱歉,刚才没认出你,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墙角。”

    他睇眼往宴厅的方向瞧了瞧:“刚才那是?”

    “我跟他没什么的,”晏茴慌张地解释,由于太过急切,声音有些大,反应过来时又为自己的行为无比懊悔,深呼了口气,才接着道,“他是我顶头上司,人还不错的,不过我对他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情谊而已……”

    她不想让好不容易见到的人误会她什么,哪怕是一丁点。

    可顾言似乎并未洞察她的急切,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我刚都听到了……”

    晏茴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很快,心又被人高高拎起。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我刚有听到的,那人不是这个男人。”顾言神态自若,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稀松平常。

    晏茴张了张嘴,无法否认。

    她是喜欢了一个人,喜欢了许多年,只是,她那分藏匿心底的喜欢终究不能在这样不合时宜的邂逅里宣之于口。

    这个有些越界的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

    顾言侧过身子,将长臂搭在露天阳台的护栏上,轻飘飘地问:“你怎么没参加聚会?”

    在他转过身的那瞬,晏茴无处安放的视线才敢光明正大地放在他身上。

    “工作有些忙。”

    “也对,”顾言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灯火,“大家都很忙,毕竟,跟大学那时候不一样了……”

    晏茴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低落。

    “怎么会不一样?”她故作轻松自在地走到他身旁,照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几栋灯火通明的建筑:“那里就是江大,”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个点,应该还没放晚自习。”

    江大是所特别另类的大学,管理严格,除了大四的实习生,学生们依旧要像高中时那样上早晚自习,晨起跑操,夜里查寝。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离江大不远,走过去大概要十几分钟的路程……”

    她突然顿住,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愿意听。

    顾言等着下文,见没了动静,偏过头来看她:“然后呢?”

    因为他这一眼的注视,晏茴心跳扑通扑通加快,她慌乱地别开脸:“我喜欢走路去公司,从我住的地方到公司会路过江大,我时常能透过老校区的矮墙看到二教外墙的红色爬山虎,也经常遇到去食堂占座位的学生……”

    她想告诉他,一切都没变,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秋天,二教外的爬山虎还是那样如火绚烂,她每天踏过的路是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就连教学楼熄灯的时间都从未发生过改变,分秒不差。

    顾言听着,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晏茴,你可真有意思。”

    她有些无措,不知他是在笑她的话幼稚,还是笑她什么。

    不过,她确实是个固执又守旧的人。

    “你呢?还好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都没有他的消息,也不回她的信息。

    明明,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关系。

    他曾在半夜两点打过她的电话,只是跟她讲一讲刚才做的一个离奇荒诞的梦;他也会突然寄明信片给她,地点可能只是某天他们谈及过的某个远方;他也曾心血来潮,给她拍一张照片,有时是山间的松涛,有时是傍晚的云霞……

    他们从不郑重其事地称呼对方的姓名作为聊天的开始,内容也从来没有具体的主题,就像他的人一样,总是自由的、随心的,突然出现,又戛然而止。

    她也早已习惯,因此,最初他没回她消息时,晏茴并没有觉得奇怪。

    直到三天、第十天、一个月、半年……

    他的头像再没再她手机上跳动过。

    或许他已经记不起江大的那片不起眼的爬山虎,再或许,他被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围绕,忘记了微信某个角落这条无足轻重的消息。

    晏茴在心里替他找了无数个理由。

    直到后来,她才丧气地承认,或许她于他而言,只是一时兴起的倾诉对象罢了,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她甚至都没有立场给他打一个电话来诘问他。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是对的,他将她的消息埋进角落,却回复了同学群里的消息。

    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需要很费力才能记起名字的老同学罢了。

    顾言没有回头,视线依然落在远处的夜景:“我想,应该挺好的吧!”

    晏茴只觉他这话答得奇怪,却一时抓不到头绪。

    “你……你这次过来待几天?还要回海城吗?”

    顾言的老家在海城,一个临海的美丽城市,从江城过去要跨越两千多公里。

    她紧张地等他的回答,希望听到她所希望的答案。

    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挪了挪步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站得离她更远了些,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晏茴垂下眼睛,识趣地往一旁靠了靠。

    她听不到手机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知道是个女生。

    对方说了很冗长的一段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中间似乎还掺杂着女生的抽噎声。

    顾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又染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很平静地回答:“嗯,我不会很难过的,毕竟已经过去挺久了。”

    “我替他谢谢你。”

    “好。”

    晏茴终究没能等到顾言的答案。

    他将手机放回大衣的口袋里,神色有些落寞,怔了片刻,才转过头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晏茴被这沉闷的气氛感染,整颗心揪在一起,想问他为什么会难过,在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那可耻的羞耻心作祟,她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关心他?

    “没关系,我有跟朋友一起。”她委婉拒绝他,低下头不敢看他。

    可他却朝她走近,冷风夹杂着烟草的味道扑进晏茴鼻腔。

    “走吧!顺便,”他顿了顿,看向江大的方向,“看一看你刚才说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