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十分钟的不懈努力，这一顿世纪性的午饭终于是吃完了。谁知道为啥能吃这么久呢？芊芊摸了摸肚子，表示很满足，便掏出新口罩戴着。我则是顺手将口罩扔进专门的垃圾桶里，由于没有新口罩，就不戴了，反正疫情防控做得挺好的。
“说实话，这儿的饭菜比我们初中那好多了，初中食堂的饭菜都不是人吃的，太难吃了，我都是去其他店里买东西吃。”饭饱后的芊芊嘀咕着发起了牢骚。
“你初中是哪里的？”
“一中的，你呢？”
“我二中的。”
一条东西流向的河将这座小小的县城一分为二，一中在县北，二中在县南。我们现在所在的高中在县南，离我读过的二中仅有五十米远。
“话说你怎么会想到来这所学校上高中啊？”芊芊很疑惑地问我。
诚然，这所高中本一率比其他县的都低，却是我们县里唯一的一所高中，但是有条件的一般都去市里上学，不会留在这。
“没实力，就只能来这了。”我苦笑着回答。
“我其实去考过市高中的招生考试，当时是过了的，不过幸好没去。”芊芊转头微笑着看着我。
“为啥幸好没去？”我很不解地问，毕竟市高中比这好太多了。
芊芊愣了一下，手在背后不安分地互相捏着。她将头转向另一边，变得非常扭捏，似乎有何苦衷埋藏在心底。
“其实是学费太贵了，去不起。”她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会安排招生考试的市高中只有两所，它们对于通过考试的学生会给予学费减免，核算下来学费和这所高中差不多，甚至会更少。看破不说破，芊芊既然不想说那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给彼此一点空间才能让我们的情谊细水长流。
“话说上午班主任找你说了啥？”芊芊还是忘不了这事。
“我说我订不了以后他就沉默了，最后说了一句＇嗯＇就放我回来了。”
虽然说得有点简化，但大致是这样的发展。我非常讨厌这种形式的“良心绑架”，表面上说是自愿，实际上让你良心阵痛，煎熬不已，最后妥协。强制和自愿这两个分开来怎么都好，但合起来就是会让人感到不爽。不过好就好在我没良心，不受这种绑架。我很清楚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班级荣誉与我何干？说白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要说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那是不可能的，我很在意芊芊的看法，至于班里的其他人，确实就如空气一般。
“你觉得我应该订校服吗？”我想知道她的看法。
“这种事情你问我也没用啦，要去问你家长啊。”她如此单纯地回答。
很明显芊芊并不理解我话外音，我只想知道她对我的看法，而不是对这件事的。看来和她讲话不能拐弯抹角，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聊着聊着就到了教室，里面有着零星的人在午休。我后桌那位是叫什么来着的，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啥也没干，是睡着了吗？这前不趴桌后不靠背的，这也能睡着？
“你睡觉吗？”芊芊附在我耳边轻声问我。
“一起睡吧？”我开玩笑地说。
“说什么呢，自己睡去吧。”说完就趴桌子上了，还刻意离我远点。
人一天最幸福的时刻有两个，一个是吃饱饭的时候，另一个是睡觉的时候。但对我来说得再加一个，那就是和芊芊在一起的时候。现在三个要素都已经集齐了。我悄悄地将椅子搬得靠近她一点，静静地享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
感觉脸有点冰冷，鼻子也是，潜意识里觉得很不对劲，每一根神经都在逼迫我醒来。我猛然睁开眼，看见芊芊趴在桌上看着我，右手食指还抵着我的鼻尖。可能是见我睁眼了，她身体震了一下，慌忙解释道：“我看见你鼻子上有东西，帮你擦一下。”
这句话说出来怕是她自己都不信吧。
“你还动了我脸吧？”我故作生气地质问她。
芊芊的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感觉下一秒就会爆炸。她想解释什么，却似乎说不出话来。坏了，不会把脑子吓得死机了吧？我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脉搏跳得很快。我把她的手放在眼前，用脸贴着。
“想怎么动都可以哦，是你的话就没关系的。”
我并不反感，甚至是希望芊芊这样做，这是关系极好的证明，更是对外的主权宣示。“主权宣示”吗？脑海里浮现的这个词竟让我有些心动不已。我真的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吗？我不敢也不能往下想了。
“我发四，我真的只是看你脸上有东西才这样的。”
“这么说你承认动我脸了？”
“我……我……”
芊芊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正在等待批评。不过我怎么可能会批评她呢？
“我不是说了吗？你想怎么动我脸都可以。”
“这……这样不好吧？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芊芊有些犹豫，瞳孔放得极大。
不过嘴是嘴，手是手，她的手还是捏住了我的脸。身体倒是很诚实呢。
“真的是搞笑女啊。”我下意识地感叹。
“诶——诶——”芊芊缩回手，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啊？或许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吧，比如上午那个磕……”
“停——求求你别想起来，要死了。”
“堵住耳朵也是会听见的。”
“啊——求求你别说了。”她苦苦哀求，看来是真的社死。
“好吧，那我就忘掉去好了。”
芊芊满眼感动地看着我，这是有多不想记住这段黑历史啊。
话说周围突然人就变多了，教室里很嘈杂，都快变菜市场了。这些同学应该之前就认识吧，很少有像我和芊芊那样初见如故，关系进展特别快的。班里当然有我的初中同学，但我和他们不熟，不是特别情况不会搭话的那种，我现在只有芊芊，不过这就够了。
如果把教室比作一锅沸腾的水，那进教室的数学老师就是一盆冷水，教室里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于是，二周目的自我介绍环节开始了。
感觉开学第一天很水啊，每个老师都来一遍自我介绍，然后就让我们自习，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串通好的。就连一开始自我介绍时磕磕巴巴的芊芊都已经能说得滚瓜烂熟了。
“忘记通知你们了，今天是有晚自习的。”刚下第七节课的时候，班主任从前门探进头来宣布这一消息。
“咦——”班级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简直就能算噩耗了。
“哎呦——为啥第一天就要上晚自习啊？”我无精打采地抱怨着。
“啊？你初中没上过晚自习吗？”芊芊歪着脑袋问我。
“肯定有啊，但是那是开学几个星期后才会有的啊。”
“那不是没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开学前两个星期就是用来适应校园生活的过渡阶段，现在一来就上强度，很难受的好吧？”
不知道这样说她听不听得懂，反正我认为就是这样的。
“现在是高中生了，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总想着玩。”芊芊压着嗓子说。
“哇，模仿陆班有一手嘛。”连我也不得不夸她的模仿能力。
“上厕所吗？”
“这是增进感情的新方式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们俩同时起身。
“芊芊，你会不会觉得咱们彼此熟悉得太快了啊？”
“嗯——如果说是这样的话，可能我们前世关系特别好呢。”
前世吗？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彼此间的心灵引力：一颗脆弱且真挚的心被一颗坚强但温柔的心所吸引，难以割舍。
“话说晚上吃啥啊？”
“一定要在去厕所的路上问这个吗？”
“中午吃少了，现在饿了。”芊芊笑眯着眼着解释道。
“搞笑女。”我轻轻嘀咕一句。
“啊！我听见了哦。”她忿忿不平。
回到教室差不多就上课了，课间十分钟太短了。还有一点令人不满的就是为什么厕所只有一楼和三楼有？一栋教学楼就两个女厕所，课间十分钟全花在这了。搞不懂当时是怎么设计的。或许是因为这栋是老教学楼吧，听说高二那边的新教学楼就不是这种设计。
我没想到第八节课居然这么漫长，好想去吃饭，快饿扁了。本来是不饿的，芊芊一说她肚子饿了，我的肚子就好像才反应过来食物早就消化完了，开始催促我投喂。
“等下吃啥？”芊芊传过一张纸，上面问我。
“不知道，好像三楼的牛肉面不错，风评很好。”我写完悄悄把纸递回去。
“那就吃那个吧”芊芊又把纸传过来，上面还附赠了一个笑脸。
“搞笑女。”我在纸上写好，并画了一个同样的笑脸，满脸坏笑地还给她。
不久，这张纸又传给了我，上面画了一个脸上写着“琪”字的火柴人，旁边一个脸上写着“芊”字的火柴人手里拿着一把四十米大刀，做出挥砍动作。
“噗呲——”我没忍住笑出了一点声音。好有意思。
我在代表我的火柴人手上画了一把小刀，两把刀针锋相对。
“噗呲——”芊芊也没忍住。
看来我们能玩在一起是有点说法的，要不然怎么说“近朱者赤”呢？
“叮——当——”
时间在我们的笔下流过去，在纸上留下痕迹，或许某一天无意间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会很轻易想起这属于我们的时光。
“出发，牛肉面！话说都没好好逛逛这个学校的超市和食堂耶。”
芊芊把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确实有在为这种事烦恼呢。
“那吃完饭好好逛逛吧？”
我顺着她的意思提议，毕竟我也很想知道她会对什么感兴趣。
“对了，你订的是多少码的校服啊？”
“170的，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一下。”
虽然确实不想买这劣质校服，但是一想到和芊芊穿的同款，心里就没这么难受了，我只比她矮半个头也能订170的吧？
“芊芊你多高啊？”
“168好像，去年测的是这个，好久没测了。”
“那你多重啊？”
“咳咳，你先说你的。”
“96。”
“千克？”
“是斤啦！”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千克这个单位吧！我自认为我还挺瘦的。
“你还没说你的呢。”
“佛曰：不可说。”
“诶——”
其实目测一下还是可以的，像她这样苗条的应该不超过一百。明明都是偏瘦的类型，但她的身材看起来就是比我的好，甚至是让人垂涎欲滴。
三楼的牛肉面确实很受欢迎，前面排了四条长队。值得一提的是，牛肉面并不是这家店最受欢迎的，因为前面的同学点的大多是热干面。一碗热腾腾的面，加上一点不知名的调料，倒一些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就成了一碗热干面。如此简单，但确是一种美味佳肴。要说这家店的面和其他的有何不同的话，那指定就是这家店是纯手工拉面，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一个叔叔在拉面。
“确实可以，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最好不要边嚼东西边说话啊，噎住就不好了。
“道听途说。”
我没骗人，初中就听闻它的大名了。
“你有哥哥姐姐在这念过书？”
“没有，我是独生女。”
“那你人脉挺广的。”
人脉啊，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基本上是没有的吧。初中一个人过的，交朋友是很麻烦的事啊，你要考虑对方的喜恶，吵架了又要烦恼怎么去安慰，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觉得很麻烦，因此初中三年我并没有能玩得来的朋友。至于是如何知道这家牛肉面店口碑好的，完全是因为班里同学们都在传，我无意间听到很多次，就记下来了。
“就……就只有你一个。”
我必须向她解释清楚。
“嗯？”
她嗦面嗦到一半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或许是没有听明白。
“我的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我重申一遍，我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芊芊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继续嗦着面。吃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可能是发现我在盯着她，就又埋下头嗦面。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便不再言语。我们俩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芊芊说要逛，我陪着她。逛完食堂三楼就逛二楼，再逛一楼，然后逛食堂旁边的校内超市。她说要逛整个校园，我也陪着她。从左边到右边，从南边到北边，逛了大半个学校，都是我陪着她。
现在，是我陪着她，她身旁只有我一个人。但，以前呢？未来呢？以前也是有人和她一起这样逛吗？会比我还要熟悉吗？甚至是挽着胳膊，有说有笑。未来又会是谁呢？芊芊和我不是一类人吧？她会交男朋友，会结婚生子，会有人和她彼此相爱，陪她逛她想去的地方。
我不一样，我喜欢女生，是“爱”的那种喜欢，是涉及到性的喜欢。我现在，分明是对眼前的这个女生充满了爱意。这是以前没有的感受，因为以前就算是看到很漂亮的女生也不会有怦然心动的体验。而在楼梯间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我神魂颠倒，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明明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说什么爱不爱的，属实可笑。但这份感情却真得不能再真了。我想和她交往，恋人的交往。但现在，我必须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内心深处。我们现在的感情就像风筝线，维持原状才能让风筝持久地飞，再紧一点，线就会断掉，我不敢想象那个样子。如果，芊芊想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我愿意在一旁，作为她的好闺蜜中的一个，见证她幸福的时刻，对我来说，也算是解脱吧。不过现在的我还不会放弃。
我们在大榕树下的长椅坐下。
“我这个人啊，性格很内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不会这样，但其实我以前都不敢和别人说话的，一和别人说话就双腿发软。有一次别人主动和我说话我紧张得全身发抖，把别人都吓跑了。所以我很难交到朋友。但现在我不能这样了，我必须改变，我也需要改变，但改变是需要勇气的，我希望你能给我勇气。不知道这么说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