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
两匹骏马并排而立,齐璇一身火红的骑装衬得她更加飒爽,一晃眼,她好像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不过此时她身后,还有一个白衣青年,青年努力挺直着后背,尽量和前面的身体保持距离。
“抓紧,别乱动!”
齐璇让宋青逸抓紧缰绳,她的一双手则覆盖在他的手上,借着他的手抓紧缰绳。
温热的触感从宋青逸的手上一直蔓延到脸上,平日里一向冷静自持的宋大人也是在不经意间红了脸。
随着一声令下,两匹马犹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卷起的尘土直接淹没了他们的身影,留在原地的几人捂着口鼻,心思各异。
常胜一直担心齐璇的身体,虽说这几年的休养让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可跟开始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尤其还是跟赫连莫一起,这人一向诡计多端,行事从不光明磊落。
张卓则是望着齐璇的背影出神,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齐璇骑马了,他还记得当初在军营里,睡前躺在通铺上,大家每晚的话题必定是那位传说中的少女将军。
虽然他们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小兵,只跟在队伍里远远见过几回,可仅仅是这样,那道火红的身影就像烙铁烙在了他们脑海里一般,无论何时想起都始终清晰。
现实中的身影与记忆渐渐重叠。
齐璇策马奔腾,这是她受伤之后第一次骑马,可这场景已经在她的脑海里预想过无数回,骑马的姿势,策马的动作,每一次呼吸她都感觉到体内的热血在沸腾,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难掩的激动让她忘记了身后还坐着一个人。
宋青逸其实并不好受,他的双手被齐璇牢牢固定在前面,一双带有薄茧的手紧紧抓着他,他只能向后尽量不唐突到她。
可马上不比平地,他再怎么向后,身体也总会随着马的起伏而贴在她身上,一来二去搞得他满头大汗,脸和脖子更是红得不能再红了。
终于在一个下坡,他索性放弃了挣扎,前胸严丝合缝地贴着齐璇的后背。
他正在用他的呼吸,感受着她的每一次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渐渐不受自己控制,随着次数不断加快,强度也快速增加,而这时候,前面的齐璇好像才刚注意到身后还有个人,默默挺直了身体。
齐璇一时兴奋,忘记了身后还有个男人,想起来的一瞬间,她还是感觉到了不自在,哪怕这个人前几天还跟她有了肌肤之亲。
好在赛马的距离并不算远,这一会儿已经赛程过半,齐璇没多久便适应了这种状态。
两匹马始终一前一后地跑着,一会儿齐璇在前,一会儿赫连莫在前,看起来难分伯仲,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齐璇的这匹马更胜一筹,比赛还在焦灼的原因不过是这匹马上坐着两个人。
齐璇始终掌握着这匹马的主导权,在她现在看来宋青逸在身后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形沙袋,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如果他不在,这场比赛到现在结果根本没有悬念。
“我真是小瞧了公主,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恢复的武功?”
赫连莫咬着牙,从全力策马的状态中分神出来对齐璇喊道,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放在齐璇身边的探子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跟他说齐璇的伤已经养好了。
不然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委曲求全地非要跟她比上一场,这下好了,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自信是件好事,可要是变成自大,那可就不好了。”
耳边传来齐璇的嘲讽,赫连莫眼光一沉,一个念头在他眼前闪过。
“吁~”
宋青逸先感觉到身下的马不对,当即反手把齐璇的手压在下面,用力握紧缰绳,把她圈在怀里,夺回这匹马的控制权。
他偏头看向赫连莫,只见赫连莫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青逸!你在做什么?”
齐璇骑马骑得好好地,突然被他夺走了控制权,一时间懵住了,不知道该就这样下去还是夺回缰绳。
“殿下小心,这马不对!”宋青逸低声在她耳边说,然后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让她没办法离开他的身边,继续道:
“赫连莫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招,这马不出两里就会发狂,到时候我去拖住赫连莫,你用马鞭狠狠抽这马的前腿,它会带你到终点。”
宋青逸盯着远处已经能看到的终点眯了眯眼。
一场比赛不重要,但要是赌资是齐璇的婚事,那就不一样了。
齐璇刚想明白宋青逸说了什么,身下的马突然开始放慢速度,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赫连莫耍了什么阴招?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赫连莫你做了什么?”眼看着落后的赫连莫逐渐赶超自己,齐璇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公主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就是他在搞鬼!
齐璇没想到就连一场赛马他都在使阴招,顿时新仇旧恨的情绪一起翻涌上来,她再也忍不住隐藏的武功,一抬手,从指尖射出一根细针。
到底是没有完全恢复武功,细针的方向偏移,没有扎进赫连莫的身体,而是隐没在他身下的马肚子里。
那细针是她外祖一门的独门秘籍,它会悄无声息地进入人体,顺着经脉游走于全身,最终导致被施针者暴毙而亡,而无从查出真正的死因。
她本不该如此草率,可眼下无人,只要她动作够快,加之视线的遮挡,宋青逸也不会发现。
“殿下小心!”
宋青逸突然大喊一声,他话音未落,身下的马便扬起前蹄,险些把他们两个掀翻下去,他用力拉紧缰绳,强行稳住两个人的身形。
齐璇这时候才意识到,宋青逸并不是她曾以为的文弱书生。
眼看赫连莫已经领先,宋青逸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马鞭塞进齐璇手里,“抽它的左前腿!”,说完,便吹了一声齐璇从没听过的口哨。
不敢怠慢,齐璇攥紧马鞭,俯身用力抽了马的左前腿。
这根马鞭不似平常的马鞭那么长,尤其是鞭子部分极短,她抽的时候只能俯身紧贴着马背才能抽到。
她没有注意到,环绕在她腰上的手臂也一齐随着她的动作运动,只是力道丝毫未减。
来不及细想马鞭的奇怪,齐璇惊奇地发现这马真的像宋青逸预料的一样,又开始全速前进,没几步就与赫连莫又一次并排。
齐璇在心里倒数着,她预计细针就在这几息之间会刺穿赫连莫的马的心脉。
果不其然,他身下的马四肢抽搐着,十分痛苦地前进。
到底是战马,若是普通的马,此时早已倒地不能动弹,细针刺破筋脉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更何况只是一匹马。
“齐璇!是你!”
赫连莫稳不住马,只能随着马摇摇晃晃,冲着齐璇的背影气愤地喊着。
“赫连王子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齐璇把原话还给他。
赫连莫眼见事情不对,一个翻身下马,从长靴处抽出一把短刀,冲着齐璇的马就去了。
“啪”
兵刃相接的声音。
宋青逸夺过齐璇手里的马鞭,握着鞭子的部分,用棍的部分挡住赫连莫的一击,齐璇回首,认出赫连莫手中的匕首正是裕国名刃,传闻中削铁如泥,不知道宋青逸那马鞭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挡住它的一击。
赫连莫见一击不成,转变策略,挥着匕首向上,目标不是马,而是正抵挡他进攻的宋青逸。
“殿下先走!”
宋青逸利落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马鞭重新塞到齐璇手中,赤手空拳与赫连莫对峙。
“宋青逸,我们本该是盟友的...”
赫连莫叹息一声,似乎在惋惜,没等他说完,手中的匕首便冲着宋青逸的面门而去,谁会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会偷袭。
“永远不可能!”
宋青逸灵活一闪,将将避开,匕首带出的风果真十分凌厉,仅是一道风,就在他脸上带出一条血痕。
赫连莫也并不知晓宋青逸武艺如此高强,他知道大梁的状元必定能文能武,可他也听说,状元既有文武之分,文状元则武力弱,反之亦然。
所以他从没把宋青逸放在眼里。
毕竟在裕国,武力为王。
“这是你自己找死!”
纵使赫连莫的太子之位并不名正言顺,可到底是太子,他的武力在裕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他拼尽全力,对方几乎没有胜算。
可他的对手是宋青逸。
赫连莫没看到宋青逸出手,只感觉他出的每一招都被他轻松化解,一次两次是侥幸,可三次四次呢?
赫连莫渐渐失去耐心,正当他准备一击毙命时,他的马突然向他们冲来,赫连莫首先发现,收招准备躲闪,可被宋青逸一把拽住手臂,两个人滚作一团。
他只能眼看着他的爱马从他的身上踏过去。
一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另一脚踩在了宋青逸的肩膀上。
他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结果马又一脚踩到了他拿匕首的右手上,他顿时目眦欲裂,左手捡起匕首,狠狠地刺向那匹跟着他征战沙场数年的战马。
宋青逸捂着肩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听到远处众人的脚步声时,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