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政府到了,下一站,义宁客运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车上人群熙攘,四周充斥着义宁当地的方言。许陈霖坐在后排,他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一点点地被后方吞噬,怀念而又迷茫。
就像走马灯一样,许陈霖忍不住想。
午后的阳光最是扰人,伴着不时迎来的热气,整个人都好似浸在一起热泉里,让人无端感到疲倦。许陈霖在客运站下了车,像是从冰窖进了火山,室内外的温差让他迅速起了层薄汗。
烈日将世界染了颜色,扰得他直晃眼。
义宁是一个不小的古镇,在许陈霖还小的时候,这一片的文化气息还不算浓,和清山区里最平凡的居民区没什么两样。
市场在集市那天都会人挤人,隔三差五也都会传来不知道哪家教训孩子的气急败坏。
商贩依旧守着自己的小店,行人依旧步履匆匆。他们如同过去的任何日子一样按部就班,就像天气夏炎冬寒,太阳东升西落。
“老板,来瓶冰水。”说出义宁话的一瞬间,许陈霖突然意识到八年真的有些长。尽管日子已久,也会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八年前说来顺口的义宁话,如今也让他有些别扭。
“义宁的?蛮多年没回了吧?”老板笑着说。
他打量眼前这小伙子有一会儿了,虽说他是会讲义宁话的,但瞧着实在不像本地人。
许陈霖听着这熟悉的义宁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接着用他别扭的义宁话说:“那是,义宁话都讲不通了。”
许是许陈霖的话让他有些感慨,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一会儿说现在义宁的小孩儿也不大会讲义宁话,这方言迟早要灭绝,一会儿又说他那痴呆的儿子和许陈霖差不多大,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云云。
许陈霖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两声,好似他也参与了其中一样。
其实义宁话说起来有些江湖上的豪爽,带着一点不着调的匪气,尽管这老板说的都是些忧愁的话,但也让人听着觉着畅快,好像这些忧愁都算不得什么。
从便利店出来,许陈霖循着记忆慢慢悠悠的走回了从小长大的两层老屋。
小时候听奶奶说这老屋建地基的石头还是爷爷一背篓一背篓的从河岸边弄回来的。那时候爷爷四十多岁,身强体壮,一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许陈霖拿着泛黄的钥匙开了大门的锁,刚跨进大门就闻到了长年累月的灰尘味。他用手散了散飘起的尘土,然后透过朦胧朝四周看了看。
老冰箱依旧搁在角落,上面也依旧贴着陈北雁女士多年前四处游历带回来的冰箱贴,坏掉的老式电视机也还像多年前一样充当着杂物桌,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未曾改变。
有那么一瞬间,许陈霖觉得自己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荒诞而又真实。
只是这遍布各处的灰积了层,又让许陈霖突然意识到,过往那些再困扰的事,如今也不过是记忆深处里很少想起的影子。
在义宁这个小地方,所有的大事也只有在发生的时候才称得上大事。尘埃落定之后是一如既往的生活,未曾改变。即使提起,也只会是像便利店老板那般豪气。
占不了生命的几分钟。
许陈霖靠在还算干净的涂鸦墙上,看着这一如当年的老屋。
它见证了上一代人的老去,也见证了这一代人的成长。
许是想到了幼时在老屋里那些可喜可悲的回忆,尽管眼前的景象有些说不出的凄凉,许陈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岁月无情亦有情,过往云烟也终会消散在时光里,不必执着于那鸡毛蒜皮、是非苟且。
人生长河始终向前,直至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