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月，你没事吧？”
说话的人微微喘着气，声音干净清悦，让人下意识联想到夏日清爽的汽水。
裴松月的眼睛里倒映出一抹明黄的色彩。
面前的“人”手扶着门框，穿着滑稽可笑的人偶服，胸口因喘气起伏，好像此时玩偶服里面有个真正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生。
“我没事，多亏你赶来的及时。”裴松月移开视线，垂下眼，牵动嘴角露出练习过的，无害感激的微笑。
快速将裴松月扫视一遍，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俞清放下心，转身去将另外两个人的门打开，道：“等下你们先走，我来垫后，不用担心我。”
裴松月还记得在外面不能和俞清说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简短的嗯了一声。
在那两人踌躇不敢离开的时候，也是裴松月先出去，有了他领头，俞清在最后威慑，一行人才顺利离开。
默契，这就是默契。
不过俞清并没有马上走，在雀斑男惊恐的目光下拽起他的衣领，叶子手指了指裴松月他们的背影，又点了点雀斑男的胸口，来回几次，最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
用拍蘑菇伞面的手法，发出梆梆梆的声音。
意思很明显，如果还找他们麻烦，我就找你麻烦。
“别打了，我、我再也不找他们几个行了吧？”雀斑男感觉脑浆都要被拍出来，露出痛苦面具。
这还差不多。俞清松了手，站在原地目送几人落荒离开，然后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仔细看了看，头套很干净，就是手上沾了点红红的鼻血。
笨拙地挤了点洗手液，把那点血迹洗干净，用力拧干后，才回到杂物室，把自己搭在椅子上。
盲盒的锚点在裴松月身上，俞清轻轻松松就回到他身边，转了转脑袋，发现这里距离玻璃花房并不远，“嗯？你怎么没有回去？”
骤然听见俞清的声音，裴松月却没有任何受惊吓的表现，认真道：“我担心走太远你会追不上我。”
好兄弟够意思，俞清想拍他肩，但在眼镜上够不着，遂作罢，“不用担心，就算你跑到天上去，我都能去到你身边。”
说完，俞清有点不太确定，呃，应该是无距离限制的吧？
俞清兀自陷入思索，没发觉身后安静下来，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他，眼中的情绪晦涩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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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过后，难得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没有奇怪的人来找裴松月的麻烦，连带着宿舍闹鬼的传闻也渐渐没了热度，其中最显著的变化是天气。
太阳终于出来了，乌云散开，北境远离海洋，天空却湛蓝透彻，饱和度很高，像一片凝固的大海。
俞清这些天过得相当舒适，换着地方晒太阳，没什么需要操心的，除了裴松月怎么吃都吃不胖，脸色依旧苍白，身高倒是长高了一截。
不过也算有进步了，从原来一个巴掌就能扇倒，到现在一拳就能放倒，急不了，一步一步慢慢来嘛。
俞清有点get到养成的快乐，而被养成的裴松月也进一步提升了耐力。
虽然身体机能现在还没有完全坏死，但吃进去的东西大部分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掉，这个过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裴松月双手撑在盥洗台，沾了水珠的眼尾微微泛红，没什么表情地想。
反正俞清不是人，应该也不介意他不是人吧。
裴松月去卫生间的时候，俞清都会自觉避开，他又不是变态，连这种地方都要跟过去，也因此一直没发现裴松月的异样。
裴松月收拾好自己，戴上黑框眼镜，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俞清已经颇为熟悉，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俞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细微的变化。
时间转眼来到四月中旬，天气依然寒冷，但积雪在慢慢消融，晴天的频率开始变高。
春天是俞清很喜欢的季节，但也有不怎么喜欢的地方。因为春天除了是植物的萌发期，据说也是精神病的高发期。
刚开始听到圆湖鬼影的传闻时，俞清没放心上，没影的事儿罢了。
再次听到圆湖闹鬼的传言时，那位幽灵女士的生平事迹和死因已经传的有鼻子有眼，俞清只当听了个故事，并不在意。
但此刻，安分许久的野战攻尤米，忽然气势汹汹地找到裴松月，双手环抱，抬起下巴，眼神下移，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喂，今天晚上八点钟，你到圆湖边上等我们。一定要来知道吗，不然小心我回头揍你！”
说完后莫名其妙哼了一声，转头就离开了。
……你有事儿吗？你没事儿吧？
俞清缓缓敲出一个问号？请问呢，你莫名其妙跑过来自说自话些什么啊？
尤米不服气地回到座位，他已经往圆湖跑了好多趟了，每次都是兴冲冲地过去，兴败而归。
别说鬼影，连个鬼毛都没看见。凭什么别人就见得到，他就见不到？！
尤米不服，和几个同好凑在一起进行一场深度讨论之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夜探圆湖。
既然白天看不到，那就晚上去。晚上阴气重，说不定见到的概率会大一些，况且他们人多，就算见了鬼也不怕。
说到阴气，尤米很快想到了裴松月，这家伙在闹鬼的宿舍住了这么久，身上阴气肯定也很重，把他带上，万一鬼被他吸引过来了呢？
此番考虑堪称面面俱到，尤米对这个计划看了又有看，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虽然有尤米的威胁，但俞清还是让裴松月不要去，他个野战攻大半夜邀请主角受去户外，明着说是去探险，实际上他打的心思说不定多肮脏。
比如说把裴松月骗过去后，发现那里只有野战攻一个人……俞清阴暗地想。
裴松月也没有异议，很听话地点点头，“好，我不会去的。”
只要裴松月不出去，就算尤米找上门把门撬了，俞清也能守着门不让他进来。
太阳渐渐落下，四月的天依旧暗的很快。
距离晚上八点钟还有半个小时，裴松月下楼扔垃圾，出门前和俞清说了一声。
“好，你去吧。”俞清窝在沙发上，沉浸式按着遥控，抽空回应他。
电视不知道切换到了什么频道，屏幕里出现了十分热闹宏大的场面，是一座圣洁宏伟的教堂，周边点缀着鲜花与彩带，信徒欢呼雀跃，无数白鸽掠过苍穹。
随着镜头的推进，俞清率先看到的是一头如月华般柔顺光滑的银色长发，那人似有所觉地转过头，露出一双温柔静谧的紫罗兰色双眸。
他沐浴在阳光下，肤色白到近乎透明，有种不似真人的圣洁空灵。
俞清惊叹，除了路昭的蓝眼睛，这里的人大多是黑发或棕发，瞳孔的眼睛也大多是黑色棕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发和紫瞳的梦幻搭配。
听电视的报道，这个人是新任教廷的圣子——西奥多.索伦。
感慨归感慨，圣子教廷什么的，一听就跟自己搭不上边，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俞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无意间撇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八点整，俞清放下遥控思索，等等，裴松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来着？
扔垃圾再怎么也不会用这么久吧，该不会……
尤米是要裴松月八点到圆湖没错，但既然顺路经过他宿舍，就直接把人带走了。这个点走到圆湖，再找到适合的隐藏位置，差不多也到八点。
他们学校的制服是墨绿色，往树丛里一蹲就可以完美隐形。
算上裴松月，一行总共有六人，尤米装备算上了裴松月的份儿，递给他一把手电筒和望远镜：“到时候呆着就行，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俞清应该还没发现，裴松月接过装备，心想，不然他身边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从之前无序的梦境中拼凑出有关此行的记忆，“自己”会被人推进湖中，“他”不会游泳，也没有人来救他，最后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求生欲让他重回水面，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这才没被淹死。
裴松月转了转手电筒，可是，他会游泳啊。
俞清迟早会发现自己不见，找到这里也是时间的问题，假如他真的会来找自己的话。
对了，他旁敲侧击几次都还没有搞明白俞清是怎么回事，本体应该和鬼魂差不多，然后需要飘到具体物件附近，附身后才能说话移动？
还有，其实俞清不来也无所谓，其实自己本就没把他说的什么“会一直保护你”、“无论去哪里都会追上你”当真。
这次正好试试那股力量对自己的束缚消解了多少。
“怎么这样，他们一点不讲信用，这八点都还没到，就把你偷偷带走了！”
很突兀的，一道带着些许生气的声音从眼镜框处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