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是个特优生对吧,说是因为受不了学业压力自杀了。”
“心理素质这么差,真是没用啊,不过为了那几个学费就自杀,还真是可悲呢。”
特优生们考上斐洛雅顿公学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如果他们在期末考试排名掉出前20%,下学期就要自掏学费,而作为德雅尼州的顶尖贵族高校,其高昂的学费足以令一般家庭望而却步。
“对她们这些平民来说是笔大费用吧。算了不讲这个,你知道吗,路昭少爷班上那个谁退学了耶!好像是家里公司出了问题。”
“谁啊谁啊?”
“就是刚开学那会和伊金传绯闻的……”
俞清贴着桌腿,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感受到她们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语气中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习以为常。
想再听听有关那个自杀的特优生的事情,可惜她们再也没提过。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俞清回到裴松月身边,在换教室的间隙,俞清和他说了那件事,“……考差点也没关系,跌出前20%也没关系,不要有压力,如果真要自己交学费,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裴松月抱着书,上楼拐过一个无人的墙角,窗外淡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被刺眼的日光照地眯了眯眼,裴松月忽然用一种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轻声问:“可是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变得和你一样?那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声音虽轻,但落在俞清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吓得他急忙扭过身,认真严肃地纠正:“不对,你要是死了就真死了,不会变得和我一样,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你有任何不开心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或许没有用,但我会努力帮你分担。现在的困难只不过占据了很小一部分,你不能被留在这里,你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俞清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直视裴松月的眼睛。
先不提主角受要是死了他的任务会不会崩,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带有自毁倾向的话,他都不能轻描淡写地无视。
他似乎是真切的希望我能活下来。
俞清附在眼镜上,离得近,裴松月能看到阳光照在他半透明的身上,勾勒出一层暖洋洋的金边,表情很认真,眼睛和日光一样亮。
可是怎么办呢,裴松月垂下眼,看着脚下的阶梯,拾阶而上,他注定死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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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还有两节,上课后俞清安静下来,没有打扰裴松月上课。希腊语他一点儿也听不懂,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打盹,偶尔有简单的知识溜进脑子,很快就会溜出去。
课上到大半,裴松月看出俞清的无聊,主动让他出去走走,不用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
“可是……”俞清心动,但有些迟疑。
“没关系,实在担心的话,放学前回来就可以了。”裴松月的字迹工整,落笔干脆利落,见俞清还在犹豫,又写下一句,“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的,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裴松月再三保证,俞清终于放心收拾心情出去溜达。
最近都是晴天,积雪消融了大半,草地上也钻出毛茸茸的小草,放眼望去绿的各有层次。
俞清低头瞅了眼自己,是一片巴掌大的叶子,黄中带绿,勉强能融入其中。熟练地沿着墙根慢跑,这是他每天必定要做的运动,俞清喜欢跑步,因为跑步的目标简单直接:向前跑。
向前跑就好了,没有复杂的规则,只需要感受呼吸心跳,感受风吹过皮肤的触感,感受……嗯?
俞清眨了眨眼,抬起头,几滴雨水穿过他的身体砸在树叶上,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层阴云,灰蒙蒙地压下来。
雨势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地上,潮湿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气味。虽然不会被淋湿,但雨滴穿过身体的感觉有点怪怪的,俞清朝着最近的建筑物跑过去,准备避一下雨。
跑近了,发现这是排球馆,之前俞清经过,但没有进去过。
上课时间外面没有人,玻璃大门留了一丝缝隙,俞清先在外面的地毯上蹭了蹭水迹和泥点子,再从缝隙里钻进去。
穿过大门,耳边第一时间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有鞋面和木质地板摩擦的吱吱声、排球撞击声,还有听不清的喧闹叫声,总之很热闹。
排球馆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宽阔的排球场地,二楼布置许多座位,目测大概能容纳上千人,整体呈圆弧形。
俞清贴着墙,发现不远处有块场地很热闹,似乎在进行一场比赛,没看过排球比赛,有点好奇,决定去看看。
周边围着的人有点多,放大数倍的身影挡在面前,俞清看不见当中的情况,不过从边上观赛众人的对话中得知,两队都是高一新生,只不过一队是完全由特优生组成,另一对则是正常入校生。
“噗,那几个特优生是刚驯化四肢吗?我十岁的表妹都打的比他好。”
“我的天哪,那个自由人脑子是被打傻了吗?跑去拦网干什么?”
俞清继续挪动位置,听到这句话时正好找到空位,扫了一眼记分板,已经是第二场了,比分24:2。
——被暴打啊完全是。
是字面意义上的被暴打,特优生那队里还有一个眼熟的小胖子,身上乌青红肿,膝盖蹭破了皮,模样凄惨。
只剩最后一分对方就能获胜,这是毫无悬念的事,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能打到现在,不过是对面故意为之。
最后一球由对面发球,发球的球员个子极高,目测有一米九,助跑、起跳,协同全身发力打出一记跳发球。
这无论是接住还是砸在身上,都够喝一壶了。
“……”这算是知道小胖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特优生小队显然是吃过这个的亏,第一反应是躲,排球落地,胜负已分。
在场外一片唏嘘嘲讽声中,几个特优生灰头土脸的下了场,事情本该到这里结束,但俞清注意到对面刚才那个发球手举着球,对他们做了个瞄准的动作。
几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危险即将来临,周围也不会有人提醒她们。
金多多肉疼的摸了摸胳膊,胖胖的脸蛋被悲伤的泪水浸湿,他最怕疼了,这么想着,脚踝突然传来刺痛,脚踝骨最薄的皮仿佛被人拧了一把。
疼的金多多眼泪再次飙了出来,他弯腰检查,只看到了一片树叶,与此同时,头顶擦过一道破风声。
金多多那瞬间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看着前方滚远的排球心有余悸,他捡起那片叶子,排球馆怎么会这么巧进来一片叶子,又这么巧在他脚边,又凑巧的帮自己躲过一劫?
综上所述,一定是自己心软的神!
金多多难掩激动,准备到没人的地方和同伴说出这个秘密,今天实在太惨了必须来点精神支柱!
眼前一片黑暗,俞清被小胖子手掌合十捧在手心,忍着待了一会儿,见对方还不松开,便离开了这个附身物,至此错过了日后关于自己奇怪传闻的万恶之源。
再次睁开眼,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俞清一时半会儿辨认不出这是哪,雨势渐小,他所索性在灌木丛里穿梭,走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前方有声音传来。
俞清探出头,前面是一方凉亭,里面坐着两个穿高三制服的学生,竖起耳朵听了听,他们说的话题是昨天传言自杀的特优生,有个似乎是知情人,哭得伤心。
“……他根本不可能自杀!明明就快要熬出头了,我们都约好了一起考同个大学,都是被他班上的人逼的!”
“哎,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气氛沉重压抑,俞清安静地听着,能感受到这是一场针对所有特优生的霸凌,而特优生不论是人数还是家庭背景,都常常处于弱势地位,即便被霸凌也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俞清想到了裴松月,无法反抗,无处求助。
另一边,教学楼某层的卫生间。
“贱人,你死定了,我t……”
“啊——!”
裴松月面无表情按着手下人的脑袋往盥洗台上磕,一下两下,没收着力,空气中很快散开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原来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裴松月眼神探究,眸底淡漠冰冷,看向那人的目光仿佛只是在研究一件物品。
门外传来声音,裴松月抬眸,敏锐感受到阻力涌动,他拎起奄奄一息的猥琐男,随手扔进隔间,打开卫生间门,然后折返回去洗手。
他洗得认真,仔细把每个部位用洗手液搓洗干净,动作用力到仿佛要褪下一层皮。
裴松月不喜欢碰到别人,特别是如此肮脏恶心的东西,如果不是担心动静闹大带来麻烦……
他擦干净手,取出眼镜带上,低头与进来的学生们擦肩而过,对如今能做到什么地步大致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