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骗过普通人,认知障碍的法术足矣。但想要骗过机器,就还需要一些改变光影和温度的小把戏。这对现代妖怪来说是小菜一碟。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妖怪们应对的方法也在与时俱进。对此法颇为擅长的宫双子们,游刃有余的奔跑在去往宫城县的国道旁,不担心被人看见,也不担心被镜头捕捉。

    “呐,阿治,你看到那个瘴气没有?”奔跑中的宫侑和自家兄弟讨论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黑的瘴诶。”

    在一旁并排奔跑的宫治回忆着代阵斋身上不详的黑气,点头,“是啊,黑到看不清那个人类的长相了。”

    “啧,不然也不会要去找那些白毛鸟。”表现出对大天狗的不满,宫侑跑的更快了。

    “好歹对白毛鸟有一点点尊重啊!”其实也没有很尊重大天狗的宫治小声吐槽了一句,加快脚步跟上。

    兵库离宫城实在是太远了,他们需要穿过中部和关西地区,然后才能到达东北。其间正常走的话要经过六个县,而为了省去麻烦,他们很可能还要绕过一些妖怪的地盘,路程就又增加了。

    妖狐的脚力还算可以,但也不代表跑这么远的距离不会累。如果不是经费不允许,他们绝对会选择人类的交通手段。倒不是说他们没有工资,而是爱捣乱的狐狸兄弟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倒欠神社的钱。目前的他们身无分文,囊中羞涩。

    “我肯定比你要快到达宫城县!”宫侑惯例的开始挑衅自家兄弟。

    “哈?蠢侑在说什么呢,你力气什么时候比得过我了。”虽然语气里充满着不屑,但宫治仍用力提速超过了宫侑。

    “哈?猪治吃的这么胖,怎么可能比我快?”宫侑加速追了上去。

    两只狐狸胡不相让,边跑边拌嘴,一度滚作一团,引来了路边一众小妖怪的眺望。

    “那是什么大妖怪路过了?”

    “不知道啊,好像在吵架。”

    “是啊是啊,毛茸茸的一团,一瞬间不见了。”

    “诶——好吓妖啊!”

    对人类认知障碍的法术并没有针对妖怪,所以沿途的小妖怪们都有幸见到了飞奔狐狸双子的尾气。

    双子走的是人类经常走的路,这种路附近一般都没有大妖怪盘踞,所以就算丢脸,也没丢太多。毕竟没有被看到脸那就不算丢脸。

    全程九百多公里路,如果是新干线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不到,全力奔跑的妖狐则大概需要五个多小时。当然了妖狐的体力并不足以让他们全力奔跑那么久,就算是用上妖力辅助,最终需要花的时间也在七个小时左右,到达宫城县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到达宫城县的那一刻,两只狐狸就地趴作了狐饼,一模一样的大字瘫在那里,连喘息的频率都是同步的。

    “诶!狐狸!”轻快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宫兄弟艰难的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橘色的脑袋。“好少见狐狸诶!”

    橘发的小少年虽然是人形,但肯定不是人类,虽然暂时看不出他是什么妖怪,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他身上温暖明亮的气息。肯定不是什么无名的小妖怪。

    宫城县什么时候有这种妖怪存在了?这身光明的气息,说不定不需要大天狗出马,找他就可以解决瘴气。宫侑恢复了□□力,整顿了下毛发后用变化之法变作了人类的模样,宫治紧跟着也变了过来。

    “你好啊小妖怪,我们是来自兵库县稻荷崎神社的妖狐,此次前来宫城县是想拜访白鸟泽的大天狗们。”其实并不是很擅长客套话的宫侑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自己,完全无视掉一旁自家兄弟的白眼。橘发的少年则陷入了遇见没见过的妖怪的兴奋之中,“妖狐!!”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穿着白色运动服,个子并不高的少年摸了摸脑袋,开始自我介绍,“啊抱歉,我是乌野的八咫乌,我还是只小乌鸦!没去过白鸟泽,抱歉。”

    “八咫乌!??”宫双子同步的惊叫出声,瞪大了双眼。同力量来自于丰收和土地的妖狐不同,八咫乌的力量可来自于太阳,这不正是瘴气的克星吗?而且天照大神的神社就在关西的三重县,从小再关西长大的狐狸们都没有见过八咫乌,远在东北的宫城居然出现了。

    没想到宫城县除了大天狗居然还有八咫乌,宫双子对视一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宫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符咒,双指夹着用力甩出,符纸停在了半空中,泛着微微的白光。没一会儿,符纸里便传来了北的声音。

    “阿侑?”

    无视掉一旁的橘毛小乌鸦惊奇的喊声,宫侑对着符咒说到,“北桑,我们刚刚到了宫城县,虽然不知道白鸟泽在哪里,但是我们,遇到了八咫乌!那个!八咫乌!”

    “八咫乌吗?”平淡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惊讶,“居然是八咫乌,真让人惊讶。”

    兵库县,稻荷崎神社里,北正和神官们一起服用着晚餐,袖子里突然飞出了属于宫侑的符箓,在众多狐狸的注视下,符箓里传来了一个让狐意外的消息。

    “那个传说中,天照大人的神使!?”阿兰放下碗筷,一脸的震惊。一旁的角名倒是淡定的继续吃着属于他的那份定食,“那只是人类的传说吧?”

    “不管怎么样,都是太阳神的神使诶,多么酷!”银发的少年银岛结眼里冒着星星。他旁边刺猬头的赤木路成也跟着点了点头。

    人类虽然会给神明具体的名字和形象,但其实神明并非那么具体的存在,大多数也没有固定的形象和名字。就像稻荷神是丰收的神明,人类会觉得丰收的神明有很多个,并给他们取了不同的名字,但其实那些都是稻荷神的分身。

    神明的神职就像是妖怪的真名,往往代表了一个神明的本质。所有人类乃至动物对丰收的信仰诞生了稻荷神这一存在,而无谁信仰,谁取什么名字,稻荷神都是稻荷神。

    神明的力量依托于信仰,人类离不开农耕,所以稻荷神哪怕不停地变换外在形象,内里却依旧是那一尊神明。而如今,信仰之力如此丰裕的稻荷神,也消散于天地了。

    稻荷神是自己选择消失的,太阳神大抵也是如此。也许是听到了自然母亲的低语,又或是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世界的命运。在一些信仰之力甚微的神明一个接着一个因为失去信仰而消失的时候,剩下来的神明也一同在某一天选择和这个世界告别。

    那一天,无名的风吹过每一片树叶,清澈的溪流洗刷岩石,稻田里的稻穗摇摆,阳光照拂着大地。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地方,在人类所看不见的世界,神明同他们道别。

    那一天,妖怪们同样和神明道别,他们哪怕不是神使,也各自有自己的信仰。而哪怕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真正面临这一刻时,所有的妖怪都感到了悲伤。他们有的迷茫,有的哭泣,有的愤怒,有的随神明的离去陷入无尽的长眠。

    也正因为神明的离去,一些不好的存在开始变得强大,恶灵便是其中之一。代阵斋身上的瘴气来源于他的家乡,这股瘴气是非常深厚的诅咒,这些诅咒畏惧神明的力量,在神明的影响下形成不了大的规模。而如今没有了神明的压制,它们迟早会孕育成不得了的怪物。不在代阵斋的身上,也会在别的人类身上。

    北信介此次的目的除了求助于大天狗以外,还想联合一些妖怪共同抵御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敌人,而力量来自于太阳的八咫乌无疑是非常好的盟友选择。

    “阿侑,先去接触一下乌野吧。”通过宫侑的介绍,北知道宫城县里居然有一个拥有八咫乌的组织,此前没有听说过,很有可能在神明离去前并没有活跃在外。“盟友越多越好。”

    “了解!”宫侑右手轻轻一挥,空中的符箓便消散成了灵气粒子,他转头看向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看着他的少年,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微笑,“这位,八咫乌小朋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乌野做客呢?”

    大概是狐狸天生笑起来就非常奸诈,哪怕宫侑觉得自己非常和善,在宫治看来那个笑容依旧是不怀好意的。这样子谁会同意啊,叹着气,宫治看向橘子头的小乌鸦,却惊讶地发现小乌鸦并没有被这个笑容吓到,反而有些气鼓鼓的回应。

    “我已经快成年了,不是小朋友!我,我只是个子小罢了!”橘子头少年的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很在乎自己的身高。一般妖怪的化人之术,化作人形的体型和他们本体在族群里的平均大小有关。就算是精通变化之术的妖怪,也会有个最常用的人形。所以橘子头少年的本体在八咫乌中也一定是娇小的存在。

    自知说错话的金发狐狸顿时一僵,随后转移话题,“所以我们能去乌野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哦。”

    “很重要?”橘子头乌鸦歪歪脑袋。

    “关乎世界存亡的哦~”

    “世界存亡!!”橘子头乌鸦惊讶地蹦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一把抓住宫侑宽大的袖子就要跑,别看他个子小,力气也不大,但是猛地一拽还是把宫侑拽了个趔趄。

    “诶,也不急这么会儿,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宫侑稳定好身形,示意宫治跟上,边跑边和小乌鸦搭话。

    “我叫日向翔阳!”开朗小乌鸦拽着金发狐狸跑的飞快,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两人的聊天,“我是乌野的八咫乌,我们乌野是乌鸦妖怪的族群,除了八咫乌以外,还有鵺和鸦天狗哦!”

    似乎觉得来自稻荷崎神社的狐狸不是坏妖怪,日向翔阳很快的就把家底抖了出来。

    宫侑和宫治对视一眼,这个乌野倒是把乌鸦相关的妖怪给集齐了,不过奇怪的是虽然都是乌鸦妖怪,三个妖怪的信仰却不太一样。

    八咫乌的力量来自于太阳,鸦天狗信仰山岳,鵺则比较复杂。在人类的传说里鵺的形象多变,基本上都是兽的身体,没有翅膀但会飞。鵺其实是一个分布世界的大种族,日本的鵺是有翅膀的,整体和鸦相似,但是没有鸦羽而是一身黑色的兽毛,性格倒是和传闻中一样的嫉恶如仇,信仰的是“公正”。当然了这个公正是相较于自然而言的,而非人类,所以很多自以为是的人类都死在了鵺的爪下。

    很多年前鵺的族群同阴阳师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双方都死伤无数,自那以后很少有鵺会出现在人类的城市里,去深山里倒是有可能会找到。

    鸦天狗在人类的故事里总是大天狗的使者,但其实所有的天狗都是山岳的使者,并没有那么明确的地位划分,只不过鸦天狗天生要弱于大天狗而已。

    日向带着他们行走在人类的城市里,边走边说着来乌野的理由,“我的族人不算少,高知县里应该最多吧。”

    啊,因为高知最热吗?狐狸兄弟不由自主的想到。

    “但其实全日本都有的啦,只不过先祖们一般都不爱和别的妖怪打交道,生活在人类里。”日向摸了摸脑袋,“我们年轻的倒是无所谓啦,太阳神大人已经不在了,说到底我们都没有见过太阳神大人啊,想去哪就去哪。”

    似乎想到了什么,橘子头少年打了个寒颤,“甚至有去北海道的!简直会冻死鸦啊!”

    “我有尊敬的前辈在这边,所以我就来了!”小乌鸦高兴的喳喳,“前辈的理想是周游世界!但是前辈的家人要他起码在人类世界待到成年再说。然后前辈就抓阄抓到了宫城,说老家已经待腻了。”

    狐狸兄弟听的津津有味,只觉得八咫乌和印象中差别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不知不觉就绕进一座小巷,穿越之后便是一座古老但并不破旧的日式宅院,门口挂着“乌野”二字。

    日向已经先一步推开了大门,在里面朝兄弟俩招手。宫兄弟对视一眼,撸起袖子,动作非常对称的踏步走了进去。

    乌鸦们,狐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