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过去了好几天,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肖恩强压怒气,恶狠狠瞪着赫歇尔的眼神,回想起来仍旧心惊,他还是坚持杀死兰德尔,瑞克始终不为所动。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令我不敢靠近,因此一直和孩子们待着,他们很喜欢听我讲故事,洛莉与卡罗尔也放心把他们交给我,正好给了洛莉充足的时间思考与肖恩的关系,卡罗尔也能抽出更多空练枪。

    虽然妈妈们严禁孩子靠近丛林,叫他们务必与我一起,可我若要进入丛林又该怎么说。

    达里尔削了几十支箭给我,我们要深入丛林打猎。我原本想让卡尔和索菲亚去找安德里亚,这两个孩子却非要跟我们到林子里去,达里尔赶不走他们,我只好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谁都不准离开我和达里尔半步,并且我们只在边缘转转,不深入。”

    一进到林中,索菲亚就抓紧了我的胳膊,而卡尔大着胆子与达里尔走在前方。周围的树木变得茂密,林荫遮天蔽日,我头晕眼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突然,达里尔停下,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准备掏枪,以为是有行尸,毕竟达里尔在丛林中五感通达,跟超人一样。他扭过头指了指上面,我和索菲亚抬头,头顶的树枝上有一只伫立的褐色雀鸟。

    我轻而慢地接过达里尔的弩,木质的箭矢锋利得犹如一根大号的针,被射中绝对当场毙命,并且疼痛异常。我举起弩,瞄准雀鸟,它好像感知到了危险,张开翅膀起飞,我赶忙射出箭,木箭穿过雀鸟腾飞的羽翼,它从空中跌落。

    “不错,越来越准了。”达里尔难得夸我一次,我得意洋洋,看他彻底折断雀鸟的翅膀,抓住鸟的脚爪,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兀自道,“林子里的动物越来越少了,你们说河里会有鱼吗?”

    “去看看,但你得再射一次。”他倒抓着鸟,哀啼声不绝于耳,会引来行尸的。

    我再次架起弩,熟练得射箭,止住雀鸟喋喋的叫声。

    卡尔与索菲亚不吝啬赞美,助长我骄傲之风。

    随后,我们朝河边前进,卡尔瞄到我的枪,他问我:“我能拿一下吗?”

    “你父母允许吗?”

    “当然!我还可以跟肖恩学枪!”

    “男孩长成男人了。”早点学会用枪总是好的,我卸下枪中的子弹,把枪递给卡尔,他有些不满,想要子弹,被我拒绝。

    索菲亚认出了这把枪:“是包里的那把!”

    “是啊,你记性真好。”

    不多时,达里尔领我们到了河边,这里与之前到过的地方都不一样,河水浑浊,积满污泥,还有一只行尸被困在里面,被我们四个的活人味勾起吃人欲望,晃动手臂,张着嘴嘶吼。

    我意识到这是不久后会咬死戴尔的那只,它必须死。

    正当我从达里尔的袋子里取出一支木箭,卡尔的手指放在了伯/莱/塔手枪的扳机处。

    我和达里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卡尔,他此时头戴警帽握住手枪瞄准的样子像极了瑞克,他果断扣响扳机,假使有一颗子弹在匣中,就会跟我一箭射杀行尸那样,行尸失去支撑的力气,整个伏进污泥中。

    今天也是未雨绸缪救人的一天呢,我心情大好,哼起小曲。

    “这是什么歌?”达里尔竟然会对这个好奇。

    我回答:“我老家的一首关于好运的歌。”

    而今到处都是行尸,它们无孔不入,比蟑螂繁衍得还快,至少蟑螂的虫卵需要时间长大,行尸只用一口。无处不在的行尸会走进河中、掉入井里,淹在湖内,大片的伤口污染水源,腐烂的皮肤被泡得发肿,水和水里的生物怎么会干净,喝了或吃了得肚子疼吧。

    既然没有鱼可以捉,我们就在林中继续寻觅,我射中了两只松鼠与另一只较大的鸟,那只鸟被我射伤,奋力飞逃,达里尔抢过弩,木箭追了过去,射落飞鸟。

    算不上满载而归,也是有所收获。“够了,我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洛莉和卡罗尔就该着急了,“卡尔,索菲亚,得回去向你们的妈妈报平安了。”

    “我以为你就是他们的妈妈。”达里尔揶揄我。

    “不!是姐姐!”我离当妈还早得很呢。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洛莉和卡罗尔在满农场地找我们,她们并没有怪我把孩子带进丛林,而是谢我帮忙照顾。

    “发生什么了?”洛莉显得很焦虑,一定发生了让她棘手的事。

    是关于贝丝的,赫歇尔看过她的情况,不坏也不好,她亲眼目睹母亲和哥哥的离世,又差点被变成行尸的母亲伤害,贝丝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这也说明她在农场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难以从当日的一幕幕中回归日常生活,贝丝整日魂不守舍,无精打采,一度萌发轻生的想法。玛姬愁得眉间落下深深的沟痕,格伦也不能让她笑一笑,她与洛莉轮流看护贝丝,防止贝丝想不开。

    可就在刚刚,安德莉亚与贝丝说了什么,贝丝割破了手腕。

    安德莉亚每次看贝丝时都像是在看艾米,她既能明白贝丝的心情,又能理解身为姐姐的玛姬,她觉得贝丝试图自杀是一种想要活下去的行为,与疾控中心时她的选择如出一辙。我与洛莉的看法一致,我不会说安德莉亚的观点是对的,但贝丝确实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有真正面对死亡后才懂得珍惜生。

    我进到屋子里看望贝丝,她躺在床上,赫谢尔为她包扎。

    “安,你们今天猎到了什么?”我每次和达里尔打猎回来,都会跟贝丝讲起遇到的趣事,诸如达里尔的失手、林子里偶遇的白花,还有相貌奇特的行尸,久而久之,与她的关系更近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你身体恢复,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的。”这句话我常说,贝丝总是置若罔闻,而今天她点头了。

    “好啊,我好久都没出过门了。”

    玛姬不放心地再三问道:“你真的没事吗?不用勉强。”

    贝丝灿然一笑,她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甚至更明媚了,就像她漂亮的金发,与天边的簇锦霞光。

    伤口包扎好后,她就和我到农场散步,我想她多休息一会儿,睡一觉也好,她却执意要与我出门。我提起污泥里的行尸,提起我在弓弩上的进步,我说我可以保护她,哪怕牺牲生命。她挽住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精灵似的声音犹如羽毛拂过我耳旁:“这话你对很多人都说过吧,我就听到过好多次。”

    “欸?是吗?”她说的对,“我是真心的,你不用太感动哦。”

    金光照拂大地,贝丝伸出手,抓住一捧晚霞,她松开手,晚霞就溜走了,所以我们在她的手上什么也没看见,这次我有了耐心多看几眼黄昏的太阳,也许是因为贝丝在身边,落日都温柔了几分,我们相视一笑,为她的新生祝贺。

    不远处,玛姬与格伦站在树下注视我们,他们两个只看了一会儿,就回到屋子里;赫谢尔站在门廊下眺望丛林;洛莉带着卡尔收拾营地的杂物;T仔和戴尔悠闲地聊着天;安德莉亚坐在房车内清理自己的枪,她从车窗看见我们;卡罗尔帮帕特里夏捡了鸡蛋回来,准备做晚饭;达里尔又消失了,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兮兮的;索菲亚跑向我们,她牵住我另一只手,和我们一起散步,偷偷询问我她可不可以学枪。

    “你应该先问问你妈妈。”

    “她肯定不会答应的,”索菲亚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头,“卡尔都能用枪,我为什么不可以?”

    朱迪斯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独立杀死行尸,救助幸存者,我不反对索菲亚用枪,但必须经过卡罗尔的同意。听到我的回答,索菲亚神情沮丧,我以为她会失望地跑走,可是没有,依然与我们闲庭信步于夕阳下,贝丝唱起她喜欢的歌,宛若天籁,抚慰人心。

    天快要黑了的时候,释放兰德尔的瑞克和肖恩回来了,他们两个的脸上都有新伤与未干的血迹,看着可不像是行尸造成的,大家对此皆心照不宣。

    瑞克打开后备箱,被五花大绑蒙住脸的兰德尔躺在里面。

    他们两个撒了谎,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们,只说是遇到了行尸,不得不返回。但我知道他们发生了争执,并且反目互殴。

    兰德尔是导火索,洛莉与肚子里的孩子是煽动的风,他们在和平世界可以是挚友,但在生死无常的末世,太多的决策者会使团队走向覆灭,一山不容二虎,仁慈与冷酷相对,中庸者逢山开路,极端者落落难合。

    若肖恩在农场的结局是死,那他不如成为独行者,他一个人会比与我们一起活得更好,更轻松,他的性格适合末世,不适合留在瑞克的身边,我不希望他死,因为他是个好人,也因为他是瑞克的兄弟,他们不该是阴阳两隔、互相残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