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栖迟的大脑已停止运转。

    携带月光气息的吻让她头晕目眩。

    她在和韵姨接吻。

    不是欧美礼节性的,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恋人相爱,情到浓时,恨不得与对方骨肉相合的那种吻。

    曲聆韵纤薄的唇瓣含着她的,舌尖滑过唇谷,润湿再辗转深入,极尽缠绵地引诱她与自己共舞,吻她吻得难舍难分。

    霍栖迟先是呆滞,随后呼吸变得清浅又急促,小心又胆怯地回应女人。

    周身的空气逐渐稀薄。

    再不分开就要窒息了。

    到底肺活量比不过身为歌手的女人,霍栖迟万般不舍地和曲聆韵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两人水光潋滟的唇瓣相距不过毫厘,好像那种热情到无以复加的吻随时会再发生。

    她趁机偷看女人的神情。

    曲聆韵黛眉微蹙,水润盈泽的眸子里起了碎波,唇瓣殷红艳丽,被她吻出一片霞云照日的阑珊春景。

    霍栖迟被这副美景烫得眼尾烧红,大着胆子揽住曲聆韵,又用自己的唇瓣去探她的。

    刚才那吻好似耗尽曲聆韵所有力气,她半暝着眼,手指揪住霍栖迟腰侧衣料,很克制地发着抖。

    霍栖迟本就轻柔的吻更轻了,缠住曲聆韵的舌叶,温和缱绻得像跃浪的鲸鱼。

    一线冰凉的水珠流过两人紧贴的面颊。

    霍栖迟心口一悸,连忙退出,对上的却是曲聆韵泪意朦胧的双眼。

    曲聆韵哭了,在霍栖迟面前,第一次流下眼泪。

    她哭得隐忍,眉头紧锁,下唇咬得发白,无声无息。

    “韵姨……”霍栖迟心碎欲裂,不知所措为她拭泪。

    可曲聆韵不发一言,眼泪接连不断淌出,很快湿了衣襟。

    霍栖迟后知后觉,嘴里萦绕的味道,除了曲聆韵的气息,还有浓烈的酒精。

    ……

    霍弄影快疯了。

    她已经快把宴会厅翻遍,结果除了又发现诸多酷似她前女友的人之外,一无所获。

    聆韵到底在哪?

    不会等舞会结束,她都没找到聆韵吧?

    那她还求什么婚?

    霍弄影强迫自己冷静,转变思路,既然直接找找不到,就只能反推。

    聆韵最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

    地方她都翻遍了,没找到,说明聆韵其实一直在动,没有固定待在某处。

    那么,聆韵会怎么移动?

    聆韵性子清冷,不喜交际,最多陪熟人说说话,也就是说——

    只要找到聆韵最偏爱的栖迟,就能找到聆韵!

    霍弄影精神一振,连忙搜索霍栖迟的身影。

    坦白说,霍栖迟天生引人瞩目,且不说美貌,光是那177的身高,堪比模特的身材,还有强大的气场,便决定了她不会泯然众人。

    很快,霍弄影就在人群中发现好长一条人,白色衬衫宽大斗篷,还有暗纹面具,正是栖迟今晚的服装!

    而挽着栖迟手臂的白面具女人,穿的衣服也有点眼熟。

    霍弄影想了想,没想出来,干脆不管了,反正以栖迟眼高于顶的性子,能这么光明正大挽她手臂的人也只有聆韵。

    聆韵,我来了!

    霍弄影热血沸腾,勇气蓬勃,穿过嘈杂的人群,径直冲过去,像爱情电影里似的一把抱住白面具女人。

    “找到你了,我的命定之爱!”

    “曲聆韵”被她抱住,不见惊慌,更让霍弄影确信自己找对了人。

    她自信满满地一扬手,乐队配合演奏起浪漫的求婚曲。

    周围人被吸引,以她们为中心,围成水泄不通的圆环。

    成为焦点的霍弄影得意不已,她单膝跪地,一手牵住白面具女人,一手伸到暗袋里掏戒指盒,深情款款开口:“我曾经说过,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子,对我来说,和宇宙中的恒星一样遥远……”

    她的目光顺势随话语移远,移到二层,突然与二层围观之人的视线对上。

    咦?那个人长得和她女儿好像啊。

    她用力瞪眼,终于看清楼上那个朝她微笑招手的人,就是她的宝贝女儿霍栖迟。

    啊?

    霍弄影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仿佛被掐住脖子的瘟鸡。

    栖迟在楼上,那楼下是谁?

    楼下穿着霍栖迟同款衣服的人一摘面具,露出花朝颜艳比花娇的脸,嗓门一如既往的大:“霍导,恭喜你找到真爱!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伴随那个掷地有声的“心”字,霍弄影的心也死了。

    曲聆韵不可能挽花朝颜的手臂。

    所以白面具女人不是曲聆韵。

    那会是谁?

    握着的柔荑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霍弄影的手神经质地抖个不停。

    她颤颤巍巍起身,颤颤巍巍捏住面前女人的面具,掀了小小一角——

    !

    霍弄影的心脏血压齐齐飙升到180,封印恶兽似的连忙把面具按回去。

    老天奶啊,居然是周谨那个煞神。

    她要真和周谨在一起,周谨能把她皮剥了肉吃了骨头丢出去喂狗!

    “哎呀,哎呀,”她矫揉造作地扶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头晕,喝多了,想吐。”

    说着,她弯腰捂嘴,跌跌撞撞,就想装醉从人群中逃出去。

    没逃成。

    铁桶一般的人群冷漠得紧,她扒拉半天,没一个人愿意让开位置。

    “不好意思,让让,我去洗手间。”霍弄影老眼昏花,硬是没认出自己扒拉的全是前女友。

    “霍、弄、影!”

    身后地狱使者催命般的声音传来,霍弄影眼眶含泪,双膝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不行了!呕!我真要吐了!”

    这句话是真的,她真要被吓吐了。

    脚步一步步逼近。

    霍弄影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眶涌出晶莹的泪水,滑过脸颊。

    “栖迟,崽儿,救命!”

    二楼的霍栖迟笑得如清风朗月,开口道:“周姨,您等等,我妈身体不适,我记得今晚客人里面有医生。”

    周谨停住脚步。

    铁桶阵出列一人。

    霍弄影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医生的手,抖如筛糠,附耳说悄悄话:“救我出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医生戴着面具的脸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说:“哦,真的吗?”

    霍弄影悚然一惊。

    这声音……和她那睡觉抱头骨,脑科一把刀的前女友好像!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捏住医生的面具,轻轻揭开——

    “啊!”

    霍弄影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大叫,手脚并用想要逃走。

    又没逃成。

    两只手轻轻松松捉住了她。

    那两人用空闲的手摘下面具,齐声微笑道:“好久不见,弄影。”

    正是她的双胞胎前女友,姐姐擅于小擒拿手,妹妹长于大擒拿手,姐妹合璧,横扫武馆,天下无敌!

    围住霍弄影的人纷纷揭开面具,霍弄影看着一张张熟悉的前女友脸,仿佛置身于无限恐怖世界,剧烈挣扎得仿佛过年待宰的猪。

    “啊!壮士们饶命!!可怜可怜我还有一个女儿要养啊!!!”

    ……

    第二天早晨,曲聆韵从自家大床上醒来,脑海昏昏沉沉,典型的宿醉后遗症。

    她眸心闪过一丝懊悔,她的酒量算不上浅,但昨天从陵园回来之后,状态便差到了极点,几杯烈酒下肚,几近失去理智。

    她都做了什么?

    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却一无所获,只记得那双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含情脉脉的浅灰色眼睛。

    曲聆韵心事重重地起身,洗漱下楼。

    “韵姨,你醒啦?”霍栖迟正坐在客厅,听见脚步声,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打定主意装做昨晚的事情没发生,毕竟她心知肚明,曲聆韵不可能主动吻她。

    前些天连她亲脸都要回避的女人,怎么可能忘情到和她拥吻呢?

    所以,曲聆韵吻她,一定别有隐情。

    对此,她有两种猜想:一,曲聆韵醉后失态。不过可能性极小,因为曲聆韵没有戒酒的习惯,如果曲聆韵知道自己会醉后失态,不可能不禁酒。

    二,曲聆韵把她当作了别人。至于是谁,霍栖迟猜不出来。

    还有那么热情的一吻过后,曲聆韵为什么会流泪?

    那时,曲聆韵明显没有认出她是谁,所以眼泪不是对她而流,那么结合第二种猜想,曲聆韵是对着献吻的那人流泪。

    想到这里,霍栖迟心脏深处,涌来如同潮水淹没眼鼻的酸涩窒息感。

    那人是谁?有什么本事让曲聆韵既献吻,又流泪?

    心中柔肠百转,面上平静无波,霍栖迟神态自若地迎上去,正要像往常一样撒娇,却在瞧见曲聆韵嘴唇之后,瞳孔骤缩。

    完了,韵姨的唇,被她亲肿了。

    其实昨晚就有预兆,不过她没有经验,以为过一夜能消下去,没想到现在一看,唇色艳得惊人。

    霍栖迟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嘴唇,有轻微的刺痛,不过肿得没有曲聆韵那么厉害。

    曲聆韵启唇:“昨晚……”

    霍栖迟迅速接过话头,抢先道:“昨晚派对结束,我去房间找你,看见你醉倒在沙发上,就带你回来了。”

    她自小住在曲家的时间比住在霍家还多,因此曲聆韵并未觉得奇怪。

    “啊,抱歉,昨晚我喝醉了。不过,栖迟,你上火了吗?”她盯着霍栖迟红肿的唇,关切道,“我好像也是,等会我泡金银花茶,你记得带去学校喝。”

    霍栖迟眼眸深处浮现一丝讶然,随即被她压下去。

    这么明显被亲出来的痕迹,曲聆韵居然以为是上火?

    难道,其实韵姨在这方面很没经验?

    “聆韵——栖迟——”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接着,就看见一衣衫褴褛,憔悴不堪的女子艰难地挪进来,细细看去,她的双腿还在发抖。

    “妈。”霍栖迟连忙上前扶住霍弄影。

    真好,她妈在前女友联盟的追杀下居然保住了一条命,虽然凄惨得像被那一群姨姨那什么了似的,但好歹,她不会又成孤儿了。

    “聆韵,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霍弄影欲哭无泪。

    但凡她没把周谨认成聆韵,都不会被追杀得这么凄惨。

    定睛一看,她瞧见曲聆韵娇艳的唇色,顿时心中一惊,手抖啊抖地指着曲聆韵,控诉道:“好啊,你昨晚和哪个小情人干柴烈火你侬我侬呢?嘴巴都被亲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