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栖迟站定在花朝颜身后,从背后抱住她,同时轻轻贴上她的脸,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搭上花朝颜纤细的颈,微微用力,浮出青筋。

    两张同样美艳的脸贴在一起,带来的视觉冲击感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花朝颜星眸微阖,表情挣扎而痛苦,但紧抿的唇显出不屈意志,似即将破茧重生的蝶,脆弱,美丽,却顽强。

    霍栖迟唇角勾起,状若无意地凝视镜头,似是杀死猎物前留有余裕地随意一瞥,从容,优雅,魅惑。

    摄像师拍得兴致盎然,连连叫好。

    好久没看见表现力这么出色的艺人了,虽然此时她们呈现的气质和现实迥异,却异常和谐。

    主编守在一边,也满意点头。

    不过,以她多年经验来看,那两个人,看似很有cp感,张力十足,但……好像心中存着的,是把对方当道具显示自己独美的心思。

    拍摄和采访结束之后,主编邀请她们共进晚餐,这可是难得的邀约,两人自然接受。

    宾主尽欢,等一切结束,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保姆车上,花朝颜有力无气道:“我回宿舍,小小你回哪?”

    “回家,选剧本。”霍栖迟一般不住学校宿舍,回家睡方便工作,拿到未来之狮后,不少编剧给她递本子,她需要好好挑选。

    花朝颜满脸讶异:“你还选剧本?不累吗?”

    这一整天,先是上午满课,再是下午拍摄和采访,然后还得打起精神陪主编聊天吃饭,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她都累得不行,霍栖迟还要工作?

    霍栖迟眉展容舒:“不累。”

    “你一天有48小时是不是?”花朝颜表情怪异。

    “不是,基因决定我可以每天只睡4个小时。”

    上中学之后,她睡眠时间日益减少,曲聆韵不放心,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她是DEC2基因(睡眠少基因)拥有者,在恢复精力方面是常人的两倍,就算每天只睡4个小时,也能够神采奕奕。

    花朝颜:“……我想骂你。”

    真是讨厌死现充了,抓紧利用每一分钟时间的样子太卷了。

    虽然霍栖迟不逼队友,只自己卷自己,但那副努力的样子看了真让她心生愧疚。

    “噢,要不这样,你每想骂我一次,就背一个英语单词,我相信,你下次就能过四级的。”

    “滚!”

    最后,发现自己忘做英语作业的花朝颜还是被迫加入卷王大军,跟着霍栖迟回了霍家。

    霍栖迟在书房看剧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补英语作业。

    霍弄影偷偷拍了书房里两人并肩的背影给曲聆韵,发消息:【看,这就是我嗑的cp。】

    一天之内收到两次照片的曲聆韵彻底睡意全无。

    深夜还共处一室?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思考片刻后,她果断起身穿衣服。

    霍弄影个不靠谱的,不会顺势让那个女孩睡在栖迟房间吧?

    ……

    霍弄影本来都滚进被窝睡美容觉了,听说栖迟带朝颜回家,立刻撕了面膜起身,连骚包的紫色蕾丝睡衣都来不及换,藏进监控室偷看。

    哦哟,两孩子感情真好,朝颜脑袋直往栖迟肩膀上靠。

    这个监控还是霍修当年为监视她学习装在书房的,可她从没去书房的习惯,监控也就搁置多年,直到栖迟被领回家,霍修才找到监控的新对象。

    为此,她没少和霍修吵架,她不愿栖迟小小年纪就生活在祖母密不透风的监视中。

    可栖迟对此很适应,不仅是家里的监控,面对外人的镜头也游刃有余。

    不管有多少镜头怼着她,不管记者有多过分,她面上总是笑语晏晏,温和有礼,态度好得不得了,从没被抓拍过一张发脾气甚至不耐烦的照片。

    她十二岁出国游学,在机场被听见风声的记者围堵,十几个镜头直接怼在她脸上,候机整整两个小时,她没有表现出一丝反感,甚至还怡然自得地用镜头照镜子。

    这点放在久经风浪的娱乐圈老油条身上正常,可栖迟自六岁曝光在镜头前便是如此,情绪稳定得能让一大票成年人自愧不如。

    霍弄影感叹:唉,这世上到底谁有本事让她闺女破防呢?

    监控画面中,花朝颜的头离霍栖迟的肩膀越来越近。

    霍弄影双眼紧盯屏幕,身子拧成麻花,发出无声尖叫。

    这套流程她可太熟了,先是依偎入怀,然后四目相对,再然后……

    “花朝颜,你身上痒就去洗澡,别往我身上蹭!”

    耳机里传来霍栖迟暴躁的声音,与此同时,画面中,霍栖迟一把推开花朝颜的头,自己搬椅子去了书桌的另一边,和花朝颜隔得远远的。

    霍弄影:“……”

    她扭来扭去的身体瞬间僵硬,火热的嗑cp之心也瞬间冷却。

    这是她闺女?

    你说这个不解风情的小木头是身为风月高手的她的闺女?

    一点都没有她的风范!哼!

    “你趴在这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际,霍弄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监控桌上掉下去。

    “我的妈,老天奶,祖宗!曲聆韵你神出鬼没走路没声啊!”

    曲聆韵没管霍弄影僭越的话,幽幽抬眸盯着书房监控内两人对坐的美好身影。

    “怎么?你也想来看栖迟的女朋友?”霍弄影爬起来,笑得一脸荡漾,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戳着曲聆韵的肩膀。

    “女朋友?”曲聆韵的话辨不清喜怒。

    “是啊,”霍弄影眼珠转了转,仗着曲聆韵没有耳机,说着大瞎话,“刚刚栖迟邀请朝颜洗澡来着,她们感情很好。”

    曲聆韵没说话,扯下霍弄影的耳机,戴在自己耳朵上。

    书房内,花朝颜搬着椅子,又殷勤地坐在霍栖迟旁边。

    她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甜腻腻唤道:“小小!”

    霍栖迟瞥她一眼。

    “给我抄作业!”

    霍栖迟顿时觉得看她一眼都多余。

    “小小,”花朝颜挽着霍栖迟的手臂撒娇,“你喜欢我吗?”

    小甜豆撒起娇来,空气中都散发着蜜糖的味道。

    霍栖迟嘴角动了动,说:“喜欢。”

    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曲聆韵眉心皱得更深。

    “那给我抄作业……”

    “不能让喜欢的人弄虚作假,”霍栖迟早料到她的招数,漠然截断她的话,“写不完就熬夜,欠作业就扣平时分,扣分就挂科,挂科就影响拍戏。我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你不吃饭不睡觉也得给我把戏拍完。”

    “小小……”花朝颜快哭出来了。

    “快写!”霍栖迟暴躁道。

    花朝颜不敢胡闹,老老实实低头写。

    霍弄影没有耳机,只看见画面中两人不断说话,却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曲聆韵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

    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花朝颜写了没五分钟又抬头和霍栖迟说话:“小小,今天采访如果你遇见了我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

    霍栖迟把钢笔盖一合,屈指便欲敲她脑袋。

    花朝颜吓得连忙抱头,哀求道:“最后一个问题,真的,你回答我我就好好写作业!”

    “哪个问题?”霍栖迟给了她最后一点儿耐心。

    花朝颜打着说多一点,就少做一点的主意,铺垫了八百里:“杂志问我想对父母说什么,我当时回答,希望我妈财源广进,笑口常开,平时少管我一点儿;希望我爸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霍栖迟面沉如水,周身气息越发冰冷。

    她怒然呵斥:“闭嘴!”

    花朝颜立刻紧紧闭了嘴。

    霍栖迟深吸一口气,压制勃发怒意,道:“说重点。”

    花朝颜语速飞快:“我想问你,想对父母说什么话,不是霍导,是生你的那两位。”

    书房内的气氛结了冰似的,监控室也是。

    “嗯?聆韵?”注意到曲聆韵眼神的凝滞,霍弄影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静!”曲聆韵几乎是吼出了声。

    栖迟的生母和生父……

    那是她永远不想在栖迟面前提起的人。

    不知过去多久,霍栖迟终于开口,声音没有温度,异常平静:“我希望你们穷困潦倒,百病缠身,走投无路的时候,请一定来找我。”

    花朝颜瞠目结舌,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那,那你到底是想他们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不好,”霍栖迟的眼神逐渐阴狠,仿佛淬毒的刀,唇边笑容更是让人心底生寒,“这样他们才会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忏悔当初为什么不要我。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我要让他们贫病交加,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生了我不想要我,可以。早早一把掐死我就好了,让我出生后在寒冬腊月里冻死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受罪?”

    “养了我又抛弃我,可以。福利院、街道办甚至大街上,哪里不可以丢我?非把我锁在家里,不留钱粮,叫我活活饿死?”

    “抛弃我又欺骗我,可以。我一个小孩子听大人说什么都会信,但为什么骗我会来接我?让我在孤儿院怀揣希望傻傻等了三年?”

    “我恨他们,小时候巴不得他们早死!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希望他们比当年的我更痛苦,这样才算对我的弥补!”

    曲聆韵的心脏一阵绞痛,疼得她蜷成一团。

    原来栖迟是这样以为的。

    栖迟,栖迟怎么能恨苇妘呢?

    栖迟该恨的是她,罪无可恕的她。

    霍弄影不知道为什么曲聆韵突然弯了腰,只以为她受不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恋爱,便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聆韵,好不容易栖迟有一个能发泄真实情绪、能说真心话的对象,挺好的。”

    “你想啊,栖迟在我们面前哭过吗?生过气吗?发泄过情绪吗?都没有。那孩子在你我面前,或多或少有装的成分。当然了,不怪她,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饭都吃不饱,还被孤儿院其他孩子欺负,没有安全感装样子很正常,我们有什么好怪她的?”

    “只要她没有心结,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可以满足了。”

    “而且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可能动摇,今天她老师还跟我说,课堂上她盛赞你在《小径深处》的演技,说你是她最想要的演员!”

    霍弄影字字句句,不仅没安慰到位,反倒全戳中曲聆韵的痛处,曲聆韵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

    她挥开霍弄影的手,极力压抑眼眶的酸涩,踉踉跄跄往外走。

    脑子里装满沉甸甸的石子,喉咙涩得仿佛吞入玻璃渣,一开口就要淌出血来。

    “韵姨?”从书房出来泡咖啡的霍栖迟恰好撞见摇摇欲坠的女人,忙跑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栖、迟……”她念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名字都不顺了。

    她望着那双和苇妘如出一辙的浅灰色眼眸,心直直坠入深渊,手上不自觉紧紧抓住栖迟的衣角。

    霍栖迟看清她满蕴悲伤的脸,悚然一惊。

    昨晚,她们接吻之后,她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聆韵!”霍弄影慢一步追上来。

    霍栖迟猛然抬头,盯着身穿骚紫色性感睡衣的霍弄影,脑海中无数种猜想涌现,眼神由讶异疑惑转为嫉恨交加。

    是她妈妈让韵姨伤心的吗?

    昨晚,韵姨也是为了她妈妈而哭泣?

    韵姨……是把她当成了她妈妈,才献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