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宅子就在清水镇的西面,三间房一间牲口棚,占地还挺大的,前头有小院和水井,后面是一个菜园子,因为疏于打理,此时只有一些绿意。

    到了许家,大家将东西放下来后,周氏又催促道:“快去将家里的家具也搬出来,那都是你爹你爷爷的心血。”

    “行,我们这就去,你跟奶奶在家歇一会。”沈南翊说。

    杨氏想到这里,不由泪眼婆娑道:“那宅子可是我们沈家的基业啊,就这么没了。”

    沈南翊想到那破败的风水宅,心说住进那里的下家少说半年,多说一年,也会倾家荡产。

    沈南翊不是原主,也无法共情这些不好的基业没有的问题。

    许炀也愁着一张脸,看着忧心忡忡的,沈南翊漫不经心开口:“我会赚钱的,日后给你们建更大的房子,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欸,好好好。”杨氏顿时又被哄好了。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自家孙子的一句大饼。

    许炀没有看沈南翊,反正他说赚钱的法子,便是赌博赢钱。

    许炀对许嘉远说:“爹,你也在家待着,我跟阿翊去搬东西,麻烦张叔再去找几个长工,帮着搬东西。”

    许嘉远擦了擦汗,应道:“好,你跟阿翊别吵架,有话好好说。”

    “我去找人帮忙。”张叔也应了话去帮忙找人。

    沈南翊看了一眼许炀,阻止了张管家道:“不麻烦,这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两个人出了门,许炀牵着驴子,驴子拖着车子,他也不跟沈南翊说话。

    沈南翊仔细打量着这个媳妇,他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也散乱了,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清清冷冷的,看着十分不近人情。

    许炀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只能表面装作冷漠的样子,实则心里是害怕沈南翊的,他在山上那事,往大了说就是谋财害命,往小了说也是殴打自家夫君,按照律例是要将他打入大牢的。

    见死不救已经让他良心难安了,何况还是拿石头砸死他。

    沈南翊现在安然回家,绝口不提此事,许炀便更加心虚。

    两个人回到了沈家祖宅,迎面看到了赵家管家,他问:“你们还来做什么?”

    “来搬我们的家具的。”许炀说道。

    “什么你们的家具,现在这是赵府了,你们想来偷东西?”赵管家横眉冷对,一副不打算归还东西的模样。

    许炀怒道:“你们怎么蛮不讲理,宅子赔给你们了,家具我们是要搬走的。”

    “给你们两百两,买下来。”赵管家傲慢的开口。

    许炀没动,只说:“不行。”

    赵管家见他油盐不进,便将银票给沈南翊,道:“这是你家的东西,你总不能让这个小哥儿当家做主吧?”

    沈南翊瞥了一眼伸过来的银票,不禁挑眉。

    许炀顿时急了,对沈南翊道:“不能收这个钱。”

    按照赌鬼沈南翊性子,肯定会愿意收现钱不要家具的,因为有了银票,就可以去赌坊赌钱了,那些家具摆在那,又没什么用。

    现在的沈南翊可不是原来的赌鬼了,他钱也要,家具也要搬走。

    沈南翊接过了银票,塞进了怀里。

    许炀着急的眼中,神采骤然暗淡了下来,心里又气又急,最后只有无言的沉默。

    “还是沈少爷上道,你若是在家,你夫郎就会少挨一顿打。”赵管家傲慢的瞥了一眼许炀。

    沈南翊目光一冷,眼底杀意一显,反问道:“那你抗揍吗?”

    “你、你什么意思?”赵管家被他眼底的冷意吓了一跳。

    这眼神,惯不是普通人会有的,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

    沈南翊扯唇,笑得玩味:“我就问问,因为杀人犯法。”

    赵管家一脸晦气的进了宅子,沈南翊阴恻恻的看着那管家。

    许炀忍不住问了句沈南翊:“家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吗?”

    “许炀,你先回去,事情我来解决。”沈南翊抬手拍了拍许炀的肩膀。

    许炀盯着他,眼底尽是委屈,悲伤,拿到了银票就要去赌了,这是他一贯的做派。

    可是他人微言轻,之前跟周氏杨氏说过,她们确实训斥了沈南翊几句,可是也仅仅只是这样。

    “去吧,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沈南翊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许炀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冷然道:“你自己回去跟娘说吧。”

    说完,许炀便牵着驴车离开了。

    沈南翊看了一眼许炀的背影,也不是蛇蝎美人,那只是自己漂亮的媳妇。

    等他把那个赵管家揍一顿,再用空间装走所有的家具。

    沈南翊准备找个缺口翻墙进宅子,才走了两步,便看到一个壮汉迎面走来,笑道:“沈少爷,去玩两把?”

    “你是?”沈南翊疑惑的看他。

    吴老三笑道:“少装了,兜里不是有两百两银票了吗?鸿运齐天,这次去肯定能翻盘,一夜暴富。”

    “呵呵。”原来是赌坊的托啊。

    沈南翊想到自己前脚拿到两百两,这个人便来找自己,必然跟这个赵家是一伙的。

    沈南翊随意跟他聊了几句,便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原来就是他来要债的,把他老婆,奶奶,娘赶出去的。

    吴老三又鬼头鬼脑的问道:“你娘说你家的家具是什么金子做的?真的假的啊?”

    沈南翊心中冷笑,面上却道:“肯定是啊,你也知道我祖上是做那个的对吧?你带我进去看看,指点一下兄弟你,扣一个脚下来就够你过下半辈子了。”

    “真的?”吴老三顿时眼睛冒光。

    那可是金子做的家具啊,随便拿一个走,后半辈子无忧了。

    赵家的人才拿到宅子,尚未清点好,漏了一件两件也不会发现。

    吴老三当即财迷心窍,领着沈南翊便进了宅子,吴老三是赵家的打手,还经常帮赌坊揽客,带着沈南翊进宅子,也只是心照不宣的以为待会要带他去赌坊。

    赵管家还是问了一下:“你还来做什么?”

    “没事,我来跟我从小到大的宅子告个别。”沈南翊是那种周正英朗的长相,浓眉大眼生的十分有男子气概,只是笑起来时候痞痞的,加上一直以来的形象,便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印象。

    吴老三笑道:“老赵,你放心,带我哥们去赌坊,顺道来看看。”

    沈南翊看着沈家的陈设家具,确实是能工巧匠打造的,放到现在可以拍卖出天价的古董。

    “兄弟,哪个是金子做的啊?”吴老三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沈南翊瞥了他一眼,这家中的家具若是有金子做的,早就拿出来卖了还债了,还能等到他们把人赶出去,也不知道动动脑子?

    “我再看看。”沈南翊确实没有看到金子做的家具。

    等转到了杨氏的主屋,沈南翊便知道了他口中所说的金子做的家具是什么意思了。

    主屋里摆着一墙金色的柜子,应该是陈放古董玩意的,不过此时上面已经空荡荡了,只剩柜子摆在原处,以及屋子里的两把椅子和一个桌子,都是流光溢彩金灿灿的,虽然已经有了年头,却也是收拾的光彩照人。

    沈南翊点了点这套家具,吴老三当即也看傻了眼,道:“金子做的,真的是金子做的。”

    “嗯哼,吴老哥,你自己看着办吧。”沈南翊淡定的开口。

    “我锯个腿下来,我就发财了。”吴老三还记着沈南翊的话。

    沈南翊却笑了,说道:“你怎么锯,被你老板发现,你还要活吗?这种家具最值钱的就是整件整套的。”

    “那……”吴老三想不明白。

    沈南翊道:“赵家肯定也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肯定会搬走,你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之前……”

    “我懂了,我今晚就带我兄弟来。”吴老三当即被点通了。

    沈南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黑沉沉的眼底带着诡谲的笑意。

    吴老三立即不吱声,可是心里却也明白了,一定要趁早把东西搬走。

    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沈宅,赵管家看他们手上也没有拿什么东西,又派人回去清点了一番,这才安心。

    许炀去而复返,不死心的想着,万一沈南翊真的能解决呢?

    万一了……

    许炀回来便看到了沈南翊跟吴老三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许炀死心了,再也不对这个赌鬼抱有期待了。

    他幽魂似的,走到了最热闹的街,这里有许多做买卖的小贩,许炀将驴子拴在河边的柳树上,人坐在板车上看着来往的人。

    他平日里没事就喜欢找个地方观察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盘算着客流量有多少,他攒的银子也是想自己做个买卖,不租铺子,摆个小摊也可以。

    许炀在心里计划着,他需要人手帮忙,杨氏肯定不会来,周氏应该会帮但是身子骨不好,许嘉远在书院里教书便不要抛头露面摆摊了,沈南翊……如果不会来家里小摊子抢钱,这个事情可以干。

    许炀心里盘算了许多,最后发现有些头晕,有些饿了,胃里传来一阵绞痛,脸色也变得很差,这是老毛病了,在京城永安侯府的时候,也不是经常能吃到一顿好饭的。

    永安侯府真假少爷的事情,外人只说乡下人想要自家孩子过上侯府的好日子,可是只有许炀本人才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也是离开永安侯府之前,他才知晓当年换子的真相,傅淳的生父是个哥儿也是个外室,侯夫人容不得这个孩子的存在,傅淳的生父便将自家的孩子与许炀换了。

    傅淳在他父亲身边长大,受到父亲的关心宠爱,他过得很好。

    许炀心情有些低落,胃里的反应便更是强烈。

    算了,不想也罢。

    他打算缓一缓然后离开此处,包子铺的老板忽然看到了他,朝他走来。

    “谢谢,我不吃包子。”许炀率先开口拒绝。

    包子老板道:“你家沈南翊早上拿了两个包子没付钱,五文钱。”

    许炀当即脸上一阵清白不定,最后从怀里摸出来五文钱给了包子老板。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要不要……”

    “不用了。”许炀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下地走人。

    包子老板忽然觉得他好可怜,摊上了这么个讨债鬼夫君。

    许炀走了两步,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包子老板正要上前扶人,已经有人快他一步,上前将人抱着了,沈南翊将许炀搂在怀里,拧着眉头,拍了拍他苍白的小脸,道:“许炀,你醒醒,你怎么了?”

    “先喂他喝点水。”有人说道。

    包子老板赶紧端来一杯水,沈南翊接过,捏着他的脸颊给他喂水。

    沈南翊仔细观察着许炀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上去脆弱又可怜,额间一滴红色的痣,看上去都暗淡了不少,将人抱在怀里,瘦瘦小小的,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他将人抱起来放在板车上,牵着驴子将人带走,身后的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看这哥儿红痣颜色这么淡,一看就很难生养。”

    “身子骨差,作为夫君要好好给他调养一下。”

    “肯定是饿晕的,给他弄点吃的吧。”

    ……

    沈南翊到了无人的阴凉处,赶紧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能量饮料,又赶紧拿出一份营养丰富的艇仔粥。

    他喂许炀喝了点能量饮料,甜甜的东西入口可以很快补充能量。

    许炀醒来的时候便是靠在沈南翊的怀里,他有些懵,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赶紧从他怀里脱离,警惕的看着他,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南翊看着警惕的漂亮媳妇,不由笑道,“你说,我还能带你去哪里?”

    许炀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从板车上摔下去,沈南翊赶紧扶了一下他的后背,道:“这么怕我,还敢拿石头砸我?”

    许炀听他要算账的模样,当即说不出话来了,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嘴唇张开又合上。

    分明是个很胆小的小东西,哪里来的胆子害人?

    沈南翊推翻了一开始的猜测,声音温和了一些,道:“我看你在街上晕了,打算带你回家歇着,是不是饿了,来吃点东西吧。”

    许炀狐疑的打量着他,嘴巴里有股甜甜的滋味,他从来没有吃过。

    他手里的大公鸡瓷碗里装着一碗热粥,许炀问:“是哪里来的?”

    “买的。”沈南翊说,“之前赵管家给我两百两银票,就去酒楼里买了一份,你尝尝,很好吃的。”

    顺便还把那个鼻孔看人的赵管家揍了一顿。

    许炀确实饿了,他从山上回来后就吃了一顿早餐,之后他便一直没有吃东西,已经快两日了。

    这份粥一看就不便宜,上面铺了一层油条蛋皮切丝,翠绿的小葱和几粒花生米洒在上面,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沈南翊将粥递给他,许炀也不推辞了,想着就算沈南翊要找他算账,他也得当个饱死鬼。

    许炀拿勺子舀了一口,粥里面还藏着虾肉和肉丝,他惊讶于这份粥的用料之多,就算在侯府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吃的,肯定不便宜吧。

    许炀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

    吃相十分斯文,腮帮子鼓鼓的,赏心悦目,沈南翊撑着下巴看着他。

    许炀吃了小半碗,放下了勺子。

    “胃口这么小可不行,下次老奶打你,你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沈南翊道。

    许炀听到这话,不由噎了一下,低声问道:“奶奶为什么要打我?”

    沈南翊也觉得这话不对,便说:“我不会让她再打你了,你吃吧。”

    许炀道:“我吃饱了,剩下的带回去给我爹吃吧。”

    许嘉远肯定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给爹吃,我还有一份。”沈南翊说着,趁着许炀不注意又拿出一个四层食盒,这是末世前在港式餐厅订的餐,直接收进空间的,保持着食物收入时的状态,现在拿出来还是热的。

    许炀见状,沉默了片刻,温声细语的说道:“家里现在没钱了,你以后别这么大手大脚花钱了,我知道你这话不爱听。”

    沈南翊见他终于不再战战兢兢的跟自己说话,不由扬唇笑着应好。

    许炀盯着沈南翊的脸看了半响,他以前也没有机会看这个夫君,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黑沉沉的眸子染着笑意,眉眼舒展,唇红齿白,比上京城的贵公子还好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