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完结撒花！”
杜诀在键盘上敲出这行字，算是与这本小说的正式告别，也是与那段时间的告别。
“我会永远记得写这本书时的心情的。”杜诀心情复杂。
这本书写了近半年，一百二十万字，期间心情大起大落，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发绿贴召唤来女鬼时的恐慌，和女鬼一起生活时的虚以委蛇，三番两次要送女鬼走的决心，终于送走女鬼后的失落，女鬼回来时的惊喜……
其中种种，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五味杂陈，女鬼的存在像是颜料，让她平淡单调的生活变得一下子丰富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她都会和女鬼结伴。
如果是之前，想到女鬼可能会缠自己一辈子，杜诀准得天天做噩梦。而现在，想到女鬼能陪伴自己一辈子，她心里却觉得很踏实，因为她有一个不会离开的恋人。
不过有件事得先问问。
“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真的不会有副作用吗？”
杜诀盯着女鬼那和之前比起来过分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瞳仁，怎么看起来都感觉女鬼变弱了许多，虽然女鬼说那是因为她送走了女鬼的一半。
但她还是觉得有问题。
女鬼：“有。”
杜诀就知道人鬼殊途不是简单说说而已，她说：“在我身上，还是在你身上？”
女鬼：“都有，你身体一直无法达到真正的健康状态，因为我总是在吃你。而我无法适应这个世界。”
杜诀心里莫名一慌，害怕女鬼会离开。
她知道，女鬼每次和这个世界的接触都是需要耗费能量的，也就是女鬼和她接触得越多，消耗越大，女鬼最强的时候大概就是呆在墙里的时候。
“那你闲着没事时，就去墙里呆着吧。”杜诀把女鬼往墙里推。
女鬼不动如山。
女鬼：“放心吧，我的恢复速度很快的，只要你身体好好的，让我定期吃饱‘饭’，我就不会有事的。”
杜诀：“真的？”
女鬼：“嗯。”
“我信你个鬼，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想的话就说实话。”杜诀满脸严肃道。
女鬼讶异地盯着她。
杜诀也凶巴巴地盯着女鬼，女鬼妥协了。
女鬼：“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迟早会变弱的，除非我不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接触，包括你。”
默默守着杜诀的那十年，她和杜诀的一切接触都是通过网络。
“怪不得。”杜诀喃喃道，她就觉得这些天女鬼看起来丝毫没变好，居然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缠着女鬼了？
杜诀：“变成人是不是就好了？”
女鬼：“变成人需要很多很多血。”
“没事，我血多。”虽是这么说，但杜诀在犹豫，她觉得世上没有比她更惜命的人了，也可以说是胆小。
女鬼看出她的犹豫。
女鬼：“你小说完结了，我们不是要去旅游吗？去哪里玩？不用担心我，我很强的，再陪你十年不是问题。”
“谁担心你了？你想得真美，陪我度过最好的年华，就丢下我不管？”杜诀怼道。
女鬼看着她。
杜诀却不敢和女鬼对视，她强行忘记这个话题，说：“对，去旅游，要去哪玩？”
杜诀和女鬼商量去哪里旅游，选择什么交通工具，在网上看了一堆攻略，看得头晕。
觉得哪哪都好玩，又觉得哪哪都有坑，她们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去了就知道到底值不值得了。
杜诀：“……”
她问：“你想去哪里玩？”
女鬼：“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杜诀：“我想去看风景，想吃美食，我想慢悠悠地旅游，早上睡到自然起的那种，不要特种兵旅游。”
女鬼：“嗯，可以。”
杜诀在女鬼的帮助下，制定了一条比较合理的旅游路线。
“出发。”
杜诀和女鬼坐高铁出门，自由职业的好处就是，想旅游时挑个自己得空的日子就可以出发了，不用专门等节假日，也不用和游客人挤人。
杜诀和女鬼照例一起看电影，度过这段无聊的时间，依旧是外语片，每次和女鬼看时，杜诀都是原速观看，其实她平时看剧也是原速观看，除非是重刷，才会开倍速。
杜诀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呀，按理说，你一直跟着我，从高中到大学，那你的英语应该是有点点基础的，你怎么连开倍速看电影都不行。”
女鬼：“我讨厌洋文。”
“哈哈哈。”杜诀换了部经典国产电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实在是剧情太熟悉了。
到酒店之后，杜诀先让女鬼检查这个酒店是否正规，比如是否有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她先去泡个澡，然后叫了外卖，吃完饭，躺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觉得无聊。
“我们出去逛逛。”
杜诀和女鬼一起出门逛夜市，一边逛一边和女鬼吐槽。
“这里好商业化呀，感觉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个夜市，而且卖的东西都差不多，一点特色都没有。”
女鬼点点头，突然拉住杜诀往旁边闪。
杜诀：“怎么了？”
女鬼：“有人拍你。”
“谁？”杜诀还以为是偷拍，扭头一看发现是有个美食博主在拍这条夜市，她有点烦这种莫名其妙就被人拍到网上的行为。
女鬼：“我把有你的画面删了。”
“干得漂亮。”杜诀听到直播的那边说是设备出了问题，这才放心地和女鬼离开了。
杜诀买了一些当地特产，可惜不好吃，幸好她们这次来这里不是为了美食的，而是为了领略自然风光。
杜诀现在觉得真正的美景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余的都是可复制的，没什么可以逛的。
好在第二天的景区旅游很满意，杜诀拍了不少和女鬼的合照。
杜诀制定的旅游计划很轻松，一天逛一个景点，早上睡到自然起，起来去酒店吃早餐，然后选一个景点出发，逛完景点，找一家特色餐厅吃当地美食，回酒店休息。
可惜一个城市往往只有那么一两个让人过目不忘的景点，其余的仿佛都是充数的。
用半个月的时间辗转了四个城市，这次的旅游终于告一段落。
这还是杜诀第一次在外面呆这么长时间。
杜诀：“玩得开心吗？”
她们这些天去游湖，爬山，露营，逛博物馆，过得很充实，手机里攒了一大堆照片。
女鬼：“开心。”
杜诀：“我也很开心，我给你拍了好几张很绝的照片。”
她们到西湖时，运气不好，天空黑沉沉的，一个劲地刮大风，刮得湖面水浪翻滚，但是不影响杜诀拍摄。
她拍的是女鬼飘在湖面的照片，波涛汹涌的湖面和一脸淡定的女鬼，一动一静，有种在拍电影的感觉。
杜诀觉得那是她拍得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不过好几次都害怕女鬼会被风浪卷走。
女鬼：“嗯，我也给你拍了很多照片。”
“给我看看。”杜诀接过女鬼手机。
女鬼的拍摄技术比她好，而且视角堪比无人机，不，比无人机还灵活，拍出来的风景照片往往宏伟大气，拍的人物照片就更加灵动了。
杜诀：“你这样显得我拍的你很呆。”
女鬼：“我拍的自己也很呆。”
“……”杜诀也很想吐槽，女鬼自拍时总是很呆，明明给她拍照时，总能找到很好的角度，结果自拍时，就整个鬼都木木的。
杜诀：“幸好咱俩的合照拍得还不错。”
一人一鬼躺在酒店大床上挑挑选选，挑了半天，才选出九张发了个九宫格，因为觉得哪一张都好看。
“可惜不能把你发上去。”杜诀以前看到有人在朋友圈秀恩爱时，觉得好幼稚。而现在她超级想秀一下女鬼的存在，想对全世界宣布：我谈恋爱了，我女朋友超级好看。
女鬼：“可以的。”
杜诀一拍脑门，对啊，调个滤镜就好了，比如直接调成高级点的黑白色调。她们拍的合照那么多，随便一张都能出柜。
女鬼：“你不怕吗？”
杜诀：“怕什么？我已经无所顾忌了，出柜而已，除了我的家人，其他人的想法我根本不在乎。”
女鬼轻轻抱住她。
杜诀没让女鬼抱很久，她选了一张她和女鬼脸贴脸的亲密照片，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俩是一对的那种，一通调色后发出去，配文是：女朋友。
这一发直接炸起千层浪，杜诀刚刚发的九宫格里，也有她的照片，但大家都只是点赞，没什么人评论，结果这张她和女鬼合照一出，直接炸出一堆评论。
“？？？”
“你这是出柜了？”
“你女朋友？上学时，我就知道你不直，果然猜对了。”
“哇，好漂亮。”
“恭喜恭喜。”
……
杜诀发现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因为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交集了，都是一些同学、老师和曾经工作时的同事。
不过还是有种暗暗的爽感，那种爽感大概来源于她在分享快乐。作为总在围观别人快乐的旁观者，今天她终于在分享自己的快乐了。
她期待别人羡慕她。
就像她当初羡慕她们一样，但是……
“她们真的会羡慕我吗？”杜诀发现自己关注的东西太奇怪了，发朋友圈前，她压根不在乎列表里的朋友对她的想法。她巴不得这些朋友忘记她，别给她发婚礼请柬或者找她借钱。
女鬼：“会的，她们羡慕你居然有大把的时间去旅游，还十分惊讶你会出柜，在小群里分享这事，震惊你居然喜欢女人，说怪不得你以前总是中性打扮，夸你变漂亮了，还有，夸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你是不是又顺着网线去看了？这样侵犯人家的隐私很不好的。”杜诀提醒道。
女鬼：“爬网线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没看别的东西，只看和你有关的。”
杜诀：“……”
她再次庆幸自己是个好人，不干违法犯纪的事，不然女鬼真的是个上好的工具。
女鬼：“有人骂你。”
“？？？谁啊？”杜诀自认她最出风头的时候就是她家里出事的时候，之后的日子里她的存在感都很低，她应该没得罪过人。
女鬼：“一个叫张湫的，说早就看出你喜欢女人了，说你好恶心，死变态。”
“……神经病啊，我和她一点都不熟，又没喜欢过她，她管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杜诀让女鬼别看了。
她怕女鬼因为有人骂她就搞事，虽说女鬼的基本三观还是在的，但是三观非常的灵活。
女鬼：“嗯。”
杜诀还是很开心的，她收到了不少私聊，有些人再次震惊于她居然喜欢女人，然后问她现在在哪高就之类的，杜诀记得这几个人都是曾经上学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她胡乱回复了。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可惜回完消息之后，发现她们还是渐行渐远了。
不经过维护经营的关系，无论之前是亲人同学还是朋友，现在都跟陌生人差不多。
和她最熟的就是陈静了，陈静直接发消息问她：“你这条朋友圈有没有分组？”
杜诀：“没有啊，所有人都能看见。”
陈静：“啧，你胆子真大，我出柜时都只敢仅朋友可见，根本不敢让我亲人知道。”
杜诀心说因为她已经没有在乎的亲人了。
分享快乐是会加倍的，杜诀给陈静发了不少她这段时间拍的照片。
陈静：“怎么拍得这么好看？比网上刷到的还好看。等我攒够钱，等我找到女朋友，我要辞职，要这样去旅游。”
杜诀：“哈哈等你。”
女鬼在旁边看着她。
杜诀：“吃醋了？”
女鬼：“嗯，你和她聊得很开心。”
杜诀：“你猜她刚刚又给我发了什么？”
女鬼：“？”
杜诀：“她说你真好看，说我们绝配。”
女鬼：“……”
杜诀：“我也觉得我女朋友最好看。”
女鬼开心了。
杜诀：“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得给自己取个名字。”
女鬼摇头。
杜诀：“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女鬼：“为什么会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杜诀：“难不成你要让我叫你姐姐？叫你老婆？叫你宝贝？”
女鬼：“嗯，都可以，我都喜欢。”
杜诀：“……你去世时，应该还没我现在大吧？鬼妹妹。”
女鬼：“我死的时候19岁，但我死后活的时间比你长很多很多，我是你姐姐。”
杜诀：“那不算。”
女鬼：“算的，你以前还天天叫我学姐。”
杜诀：“……”
她说：“你想叫个什么名字？”
女鬼：“没想过。”
杜诀：“那你倒是快想呀，以后变成人总不能直接叫女鬼吧？”
女鬼：“那就叫吕诡？”
杜诀：“……你简直是个天才，重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