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烨到底没有放任吕举闻和那几个昭疆人烧死在楼上,赶着锦楼彻底崩塌前,派人将他们救了下来。

    至于他们所犯之事,就算吕举闻被困在楼上时,烧毁了这次交易的账本,可大齐的帝王萧临烨便是此事的亲身经历者,加之后面宋平明又带人从吕家抄出了他们来往的信件和其他账目,此事可谓是铁证如山。

    吕举闻万念俱灰下,知道自己犯的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只求留老娘一条性命,自己把这些年来如何“治理”渡州、如何与昭疆人联络的事统统招了出来。

    萧临烨与裴兰卿坐在堂上,听得皱紧了眉头,当场判了他斩首,待到将所有被困在山中的人都救出后,当着他们的面行刑。

    至于那几个昭疆人则是严加拷打,逼令他们说出了这几年利用宣锦买卖,赚取银钱供养昭疆兵马的事。

    如此,渡州的案子虽然表面上是了了,可实际却引出了更大的祸事。

    昭疆王叛乱之心已经昭然若揭,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战争。

    于是萧临烨与裴兰卿当即决定,不再返回泛城,而是命令停留在那里的众臣来到渡州,等待两方汇合后,再继续南下——

    十几天后,昔日里的天下第一锦楼,已经彻底沦为一片废墟,而环绕在它周围的街道,终于不再是那冷清无人的模样。

    关闭多年的商铺重新挂上了招牌,稀稀拉拉的商贩开始走上街头,而常年处于惊恐中的城中平民,也终于可以安心生活。

    萧临烨与裴兰卿商议之下,发布了一道道宽松的政令,免除各项杂税,鼓励商人重新来到渡州。

    至此,这座曾经的“死城”,也慢慢重新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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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弛哥哥,我要去那边,去那边——”

    萧临烨与裴兰卿又为着渡州的事忙了好些时日,等到他们即将启程离开前一夜,恰好是此地的庆秋节。

    有了这大半个月的休养生息,渡州城中的夜市也逐渐兴旺起来,萧临烨想着反正无事,不如带着裴兰卿与荃儿去街上转转,一来看看这渡州的风土民情,二来也验收一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努力的成果。

    荃儿自幼生在宫中,又因为身子不好,被众人悉心养护,哪里见过民间这般平凡却热闹的景象。

    他当即拽着宋烈驰的手,在街市上撒起了欢,看着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要。

    萧临烨有心让他多接触一下最为真实的民间,再加上有宋烈驰的照顾,和亲卫们暗中看守,所以便不怎么拘束萧予荃,由着他去闹腾。

    裴兰卿与他同心同意,也难得见荃儿这般开心,于是就只是与萧临烨一起,在后面远远地看着。

    “累了吧?”萧临烨一手扶在裴兰卿的腰间,虽然出来走走很好,但裴兰卿毕竟月份渐大,身子也沉了,萧临烨低头不放心地瞧着他的神色:“要不要找个茶棚坐下来歇歇?”

    裴兰卿却只是笑笑,拉着萧临烨的手摇了摇头:“不过才走了这么一会,哪里就会累了。”

    “我也许久没逛过这夜间的街市了,烨儿陪我再多转转。”

    萧临烨闻言,无奈地吻着他的额头:“好,那太傅累了一定跟我说。”

    两人就这么相携着,走过那灯火之中,弥漫着烟火气息的街市。

    到底还是受了前几年恶政的影响,如今渡州买卖的商货品类其实有些单调,大多都是丝织品,但也有不少做得精巧的。

    两人走过一个摊位时,萧临烨伸手取拿起一只红缎绣童子抱鲤花样的荷包,递到裴兰卿面前来看:“这东西倒是比宫中绣得有新意,不若买下来,等孩子满月时,装他剪下来的头发。”

    裴兰卿看着那荷包也觉得十分喜欢,可是却摇了摇头,正当萧临烨疑惑时,却见他又从那摊子上取了只一模一样的,一并放到了萧临烨的手中。

    “太傅这是——荃儿那时候用的是宫中的荷包,太傅想要给他也补上吗?”萧临烨只当裴兰卿是怕荃儿觉得偏心。

    可没想到裴兰卿却仍是摇摇头,拉着萧临烨的手,放到了自己显得比寻常孕者大得多的肚子上,含着笑说道:“前几日,冯太医来请平安脉,跟我说……这肚腹略大,是因为我怀了双胎。”

    “当真?”萧临烨一时间又惊又喜,忍不住用双手极为珍重地托着裴兰卿的肚子,可随即又担心起来:“太傅的身子可曾吃得消?来日生产时——”

    裴兰卿却用指尖抵住了萧临烨的唇,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温声劝慰道:“冯太医说我这次身子情况极好,只要接下来安稳养胎,不会再如上次那般艰难的。”

    萧临烨仍觉得不放心,暗暗决定私下里再好好询问太医,务必让他们做好完全的准备。明面上却不想扫了裴兰卿的兴致,脸上露出了笑容,拥着他连连亲吻:“好,这些日子我一定照顾好你们。”

    这时拉着宋烈驰在前面玩闹的萧予荃,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好玩意,大声地呼唤着两人。

    萧临烨与怀中的裴兰卿相视而笑,买下了那两只荷包后,便越发仔细地扶着裴兰卿的身子,向着萧予荃走去。

    两人的身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而在他们身后,无人注意的脏乱小巷中,一个发丝凌乱衣着破烂的人,正在衙役的看守下,戴着镣铐打扫着难闻的垃圾。

    那正是昔日里,在渡州城中横行霸道的锦衣小公子吕为宝。吕家被问罪抄家后,萧临烨特地关照了一下这位吕小公子,查到他虽然仗着家世在渡州胡作非为,但这些年来终究没有闹出过人命。

    于是再三思量下,萧临烨决定判他在渡州城中做满十年劳役,以偿还这些年犯下的罪过。

    可吕为宝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做过这些事,没过几天手心便被磨得没有一块好皮,可今日城中节庆,他又不得不出来清扫。

    正当他疲惫至极时,却恰好看到了从他面前,相拥着走过的萧临烨与裴兰卿,两人恩爱的模样烙印在他眼中,心中的酸涩不禁涌上心头。

    他突然生出不甘与愤愤,想要冲进街市,将手中污浊的垃圾泼到两人的身上,让他们浑身腥臭跟自己一样狼狈,看“秦六”还亲不亲得下去!

    可谁知他抬脚时却忘记了脚腕上的镣铐,被绊得重重摔倒在地,反而自己滚了一身得脏污。

    吕为宝无能又愤恨地拍打着地面,而远处的萧临烨与裴兰卿,此刻不会、日后也不会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们与吕为宝之间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两人只是继续相拥着说笑着,走向更为热闹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