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日湾第二天坐了早班高铁回家,或许是周末的原因,高铁上的人比往常少。
叶日湾先回了自己的家,时间太早,父亲母亲还在睡觉,他便一个人走进房间里收拾东西。他昨天收到了姨姨舅舅的各种鼓励式消息,估计今天也会受到礼物,所以他提早又给所有人都买了一份回礼。
各种礼品都被塞进一个行李箱里,叶日湾将它们全部小心地拿出来。许久没回家,他的房间里却依旧干干净净,靠近窗边的桌上连薄薄的灰都没有。
叶日湾洗了个澡,出来后坐在床边吹头发。他打开手机,总想到窦朗昨天下午和他说的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日湾犹豫了一下,拇指悬在华重的电话号上,刚要点时,他忽然意识到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连他父母都没醒。
于是叶日湾又默默收回手,将手机丢到一边,接着专注于吹头发。
早上九点半,他们一家开车到了姥姥家,老别墅的客厅里听说已经坐满了人。
由住家阿姨迎进去,向华曦走到最前面,她才笑着向里刚刚叫了声“妈!”,眼前就跑过一个穿着粉裙子的小女孩。
女孩扎着双马尾,举高手,踮脚给向华曦怀里迅速塞了一个紫色礼盒。
“余元?”
向华曦愣了一下,刚要弯腰去抱她,小女孩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什么话都没说,更没有叫声“姨姨好”。
叶日湾见到母亲眉头不满地皱起来,上前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妈妈,先进去吧。
“嗯。”向华曦不悦地点了点头,她实在有点讨厌没礼貌的孩子,尽管那是她的侄女。
叶日湾跟在父亲母亲的身后,走进客厅,他见到大姨果不其然正在小声训斥余元,而余元则埋头站在沙发边,脸红红的,叶日湾将给姥姥的礼物最先拿出来。
他来到姥姥面前,姥姥今年83岁,却依旧神采奕奕,前两天才独自从国外旅行回来。
“姥姥,这是送您的礼物。”
叶日湾跪在地上,打开盒子后双手递过去。
姥姥勾起那条项链看了一眼,随后温柔地笑了笑:“不错,好看。”
比往常要快,叶日湾见到姥姥伸出手后,顺从地低头,任姥姥在他头顶摸了几下:“起来吧!”
往后就是一如既往地打招呼,交换礼物,小辈汇报近况......
结束了繁琐的开场,所有人才坐在一起有有说有笑地聊天。
但有关聊天的话题总会在每个小孩间环绕——有关成绩,奖项,婚恋,目标……
偶尔话题来到叶日湾身上时,他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小柏今天来吗?”沉默很久的姥姥忽然开口问。
“妈,他,不来了。”大姨将余元推到另一边答。
“哦。”
叶日湾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几下,他借口上厕所离开客厅,转而从后门出了老别墅外。
消息是韩庆发来的,他说下周五想再一起打球,让他帮着约一下纪佩然。
叶日湾站在一个墙角后,回复了韩庆的消息。又紧接鬼使神差地滑到华重的微信,想了想,实在想不到能说什么,他难道真要直言不讳地问问华重他现在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那样显得太刻意,叶日湾犹豫了一下,终究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却立刻响起标准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叶日湾拿下手机,狐疑地看了眼屏幕,猜不到华重会正在和谁通话。
但他必须要马上回去了,毕竟他的借口是出来上厕所,如果离开的时间太久回去肯定会被问。
回去路过饭厅时,他正巧遇到了余元,她站在飘窗口,手揪着裙尾。看到叶日湾时,脸唰地又变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红彤彤。
“元元,不舒服吗?”
叶日湾走近,蹲下,余元害怕地后撤。叶日湾先她一步地抬手抵在她的额头上,余元浑身一抖。
“不好意思。”叶日湾收回手,余元眼神躲避地低下头,磕磕绊绊半天才出声:“哥哥。”
“我,我没事,不热。”
自此姥姥出国去玩,叶日湾就很久没见过余元,其中差不多三四个月的时间,余元像是变化了很多,以前也会露出内向的一面,可今天却像是过了头,而且很怕人?
叶日湾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飘窗的位置离一个小门近,于是他又问:“想出去玩吗?”
余元用力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不出去玩,我不能出去玩。”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她今天不乖,无论见谁都憋死一句话不说,太没有礼貌了,我罚她在这面壁思过一会儿,好长长记性。”
大姨的声音忽然从叶日湾身侧冷冷传来,余元浑身一抖,伸手推开叶日湾。
“大姨。”叶日湾站起来,说实话他也被吓了一跳。
向丽伟笑着点了点头,她走到余元的身边,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严肃道:“站直点,一个半小时之后来找我。”
余元点了点头,结果又被打一下,她眼眶里蓄积起薄薄一层泪,先低下头,随后想起什么,仰头看向母亲。
“到底知不知道,说话!你是哑巴吗?”
“知道了。”
……
中午,叶日湾吃了饭,在被吩咐去房间里午休一会儿时,他终于又有了机会打开手机。
关上门,他低头回复了一些消息,将要关掉手机时,他犹豫了一下,给华重又打过去一通电话。
耳边却依旧立刻响起一模一样地声音,刚打过去就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叶日湾拧眉,心里升起阵不安感。
这是为什么?
叶日湾连着拨过去几个,确定都没接通后随即从床边突然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
下午三点,叶日湾回到客厅,又在人群中坐了一会儿,按照辈分余元就坐在他身边,从反省回来后她就这样垂目低眉,看起来愈发沉默。
直到家人们又聊到余元的亲哥哥,大姨的儿子“向柏”时,小姑娘才稍微有了点反应。
但每当聊到向柏时,家里的气氛总是会变得格外沉默,叶日湾没忍住,又找了借口走出去。这次他坐在后院的长椅上,拂去上面的黄色落叶,再次给华重打了一通电话。
正在通话……还是正在通话!
叶日湾焦躁地站起来,他越想心里越慌,想发消息给韩庆,让他帮自己去看看,可是又觉得不妥。
一点都不妥。
叶日湾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快步走回家,客厅中是长辈们的交谈声,偶尔杂着几声新闻播报。
叶日湾躲避开母亲看来疑惑的视线,径直走向姥姥,他道:“姥姥,我学校里有些急事,想要先走可以吗?”
“什么急事?”向华曦问。
看来终究还是躲不过。
“有关——”叶日湾刚说两个字,姥姥却忽然向他摆了摆手:“向曦,别问那么多了,想走就让他去吧。”
“好。”
叶日湾买了票,向高铁站走,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等车时,他手机响了很多次,收到了父亲母亲发来的很多条消息,尤其是父亲的,他表示非常生气,觉得自己破坏了这次团聚的宁静!
叶日湾扫着一连串的批评消息,心里生出一阵退缩,他还是第一次选择在家庭聚会,尤其是有姥姥,这个一大家主心骨在时离开聚会。
他破坏了和平,他分不清主次,他不尊老。
叶日湾又对父亲母亲道了歉,逃避似地关掉手机,觉得自己的确疯了。
再关心华重最后一次,叶日湾坐在车上,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在即将下车的前一秒,想清楚。
—
下午四点,叶日湾回到了青北,他又毫不犹豫地向华重家走。
他站在门前敲了敲门,意料之内没人开,于是他输入密码推开门。门前似乎被一些东西挡住了,叶日湾施力推开时听到“沙沙”的声音。
直至门大敞后,叶日湾向门后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鼓囊囊的黑包。
不小不大,像是普通的购物袋。
“华重?”叶日湾走进去,他一眼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见到了正趴着沉睡的男人。
叶日湾心理松下一口气,但随即又心生疑惑,这次他并没在房间里闻到酒味,而且华重也没正和别人打电话,那究竟为什么他给华重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显示正在通话?
叶日湾走近,手轻抚在华重的后颈,直到感受到一手烫后,才迟钝地发现沙发上的男人浑身发着淡红色!
叶日湾将他翻过来,看着他昏睡过去的面容,手探在额头,也十分的烫。
叶日湾立刻抱起华重,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决定将他送去医院。
华重烧的实在是太过严重,路途中叶日湾尝试给他物理降温,但完全没用,反倒华重像很抗拒,他不舒服地直在叶日湾怀里蹭。
到了医院,忙着挂号,直到医生给华重检查完,确定只是普通的发热,打了点滴后,叶日湾才顾得上休息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盯着华重的脸。
末了看完一瓶液后,本就中午没吃多少的他肚子饿了,护士来换液时说可以先离开,华重大概还有段时间才能醒来后,才放心出去。
他开车绕到华重家,准备为他拿身新衣服。出电梯时,突然发现华重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他正趴在智能门眼上向里看,动作浮夸。
“你是?”叶日湾问。
“啊?哦!”男人闻声回头见了他,腼腆地笑了笑,问:“请问是这的房主,华重先生吗?”
叶日湾摇了摇头:“不是,他今天生病住院了,你有什么事吗?”
“住院?……那是我来的不巧,我是来看房的。”
“看房?”叶日湾拧眉,脚步脩然顿下。
“对,我看这房子虽然价格高了些,但胜在地段好,就想着来看看,昨天才刚约好时间。”
“是华重要卖的吗?”叶日湾拔高声音。
“当然啊!”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嗯......他昨天晚上还和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他说他非常急想卖,我说我下午下班后。”
叶日湾沉默了,他不知道改说什么,半晌,叹了口气,走上前输入密码解锁。
“欸?你知道密码啊?你和他关系特别好?”
叶日湾摇了摇头:“不是,别误会,不熟。”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