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急促的铜锣声从远处穿来，裴之条件反射从床上蹦起，却发现此时月色过半，根本没到上工时间。
浓重的困意使他立马要沉沉睡去，脑袋刚沾枕头，猛然想起——瓜来了。
窸窸窣窣立马起床穿衣，旁边的林宿也被闹静吵醒，声音沙哑迷茫：“哥？怎么了？”
“没事，我去看看热闹，你快睡吧。”
穿好衣裳，裴之刚准备出门，却蓦地转身折返。
不过片刻，林宿就被他从被窝薅起来，这么难得的热闹不看可惜了，要是明天林宿起床知道自己没叫他一起看热闹指定要偷偷生气。给他好衣裳拽着就往闹静发出的地方走，此时铜锣声还在不停的持续，似乎有不把所有人吵醒不罢休的架势。
困意实在太重，林宿整个人几乎是趴在裴之身上，眼睛根本没有睁开过。
一路上，裴之还遇到许多村民，似乎都是每户的当家人出门查看情况。
裴之原以为这场风波要等到明日才会爆发，不料竟提前上演。莫非王娟又撞见什么不得了的事？他全然未觉，却根本没想过是自己刺激的王娟怒气上头什么话都敢说。
眼看其他人越走越快，他和林宿渐渐落在后头，这么下去一会儿哪还有好位置吃瓜。干脆蹲下身把林宿往背上一颠，瞬间脚步快了许多。
林宿趴在裴之渐渐宽阔的背脊上，脸不自觉蹭了蹭，又沉入梦乡。
仗着腿长，裴之背着林宿健步如飞，直接超过前面的村民走在了前头，大老远就瞧见知青点得灯火通明，橘黄色的亮光把知青点照的明明白白。
院子中间点着篝火，周围围满了垂着头愤然的知青，而柳建国手中拿着铜锣还在不停敲击。
“小宿，到了。”裴之轻轻放下背上的人，“再睡可就错过好戏了。”
“唔...看戏...”林宿迷迷糊糊地应着，眼睛仍舍不得睁开。
“噗～”裴之被他可爱到，摸了摸他的头。
“行了，靠着我再眯一会，到精彩部分我叫你。”
“好。”
林宿脑袋靠着裴之，一秒入睡，最近的农活繁忙，白天几乎从早忙到晚，他累得只想休息，却又想和裴之待在一起，想和他一起看热闹。
裴之伸手环住林宿，让他靠的更稳，才把视线挪向热闹的来源。
半晌，看着人来得差不多，柳建国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人都到齐了吧，这么晚叫大家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相视一眼，七嘴八舌的谈论声响起，显然是猜到是什么情况。
许是嫌现场太过嘈杂，柳建国又重重的敲了几声铜锣。
声音振聋发聩，仿佛要刺穿耳膜，大家纷纷闭嘴捂住耳朵。
“今天突然叫大家来，是之前举报的事有结果了，有人证明那天是谁偷偷跑去公社举报。”柳建国看向角落垂着头的二人，“丁姜，柯辉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站在晦暗角落的二人身形一僵，半晌才才站了出来。
柯辉满脸不服气：“队长，她的几句话难道能证明什么，她就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她干活想诬陷我们。”
“呸，谁污蔑你了，我可得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好人天不亮就偷偷摸摸往城里跑。”
裴之莫名感觉被戳，他似乎就是那个人，下意识侧身看了看靠在他肩上的林宿，浅浅呼吸的打在他脸上，温热中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痒意，“小宿，醒醒。”
“嗯？好。”林宿迷迷糊糊站直，眯着眼睛想看热闹。
没给二人闲聊时间，柳建国的冷笑声响起。
“呵，你以为只有一个人看见了？你还想狡辩。”
“证据呢？队长你不能平白污蔑人。”柯辉还想挣扎。
“行，你要做绝是吧，来...”柳建国也不慌，伸手就要指向某人。
被丁姜慌忙打断，“队长，别说了，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柯辉瞪着丁姜，没想到他会突然自爆，“你！”
“对不起柯辉，我受不了了。”丁姜满面祈求和愧疚，他也不想的，可是他更不想牵连更多人。
“行了，大家伙说说这俩人怎么处置。”
处决权被抛向大家，一时炸开了锅。
激进的人立马高声道：“把他们送去农场。”
这似乎太过了，毕竟举报只是不道德，却算不上重大犯错，有人反驳。
“那，那就让他们滚蛋，回城里去。”
“人家才不会收嘞。”
各种提议听得丁姜和柯辉二人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汩汩直冒，他们没想到村民们可以这么讨厌他们，原以为至多不过是挑几个月的粪水。
其实若犯错的是村民，还真是大事化小，一般都在队里自己解决，可是对于知青，他们并不会有同理心，甚至巴不得都赶走，这样粮食又可以少分几个人。
当然也有不忍的人提议：“队长，要不罚他们去挑粪水吧。”
其实对于怎么处置二人，柳建国已经无所谓，但前几日遭受的恶气两人必须加倍受回去。
“那就投票表决，支持送去农场的站我右边，挑三个月粪的站左边，知青不用排队。”
正准备往左边走的知青们泄气，只能默默退了回去。
裴之和林宿相视一眼，明白二人都是一个想法。林宿走上前排在大队部后头。
周围空了出来，排成两条长长的队伍。
“右边24人，”柯辉闭上眼，攒劲拳头，只有手上青劲爆起表明他并不平静的心绪，“左边，...24人。”
柯辉惊喜睁眼，立马卸下一口气，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裴之听得哑然，这多得一个人不会是小宿吧，上辈子小宿并没有参与这次投票。
柳建国蹙了蹙眉，仔细看了看队伍中的人群，粗声道：“每户出一个人就行，柳皮！你站出去，还有...”
两边的队伍被柳建国点出许多人。
“左边21人，右边...18人。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每天给我挑粪去，每天要是不挑够二十担你们还是给我滚蛋。”
只要能留下来，二人根本没在意到底多少担，只是不停的冲人感激鞠躬。他们没想到还能留下来，这些天受到的冷遇和排挤让他们以为根本没有人会原因他们留下来。
村民们被二人诚挚的感激看得不自在，纷纷撤了，就连刚刚投了右边的人也讪讪的离开。
热闹瞧完，虽是和前世不一样的结局，但似乎更令人满意了。
回去的路在月光照耀下并不难走，四周低洼声此起彼伏，隐隐有夏季来临的征兆。
林宿突然开口：“裴之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许是周遭太过寂静，林宿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怕裴之会回到他原来的世界。
“不会，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哪也不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能令他留恋的真不多。
林宿就这样安下了心。
“你怎么不叫我哥，嗯？是不是无事裴之哥，有事叫哥。”
“我...我不想叫你哥了，我叫你小之怎么样？”林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裴之，显然对于这个提议极为满意。
小之？小子？裴之一个踉跄，被这个称呼惊到。
“别别，你还是叫我裴之哥吧。”
“好吧。”林宿语气满是遗憾，他并不想裴之只是哥哥，他想和裴之再近一点。
“你要是只叫我哥就最好了，你是第一个这个称呼我的，也会是唯一一个，怎么样？”
“哥！”
“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