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悉有点激动:“还是个音乐派对啊。”
歌唱的冲动呼之欲出,翟悉已经按捺不住哼起来了,王玉儒问他唱的什么,他也不答,偏要他哥自己猜。
王玉儒猜不中,偷偷用听歌识曲,被翟悉发现了,追着他抢手机不让他作弊。王玉儒跑不过翟悉,乖乖交出手机,作为惩罚翟悉增大了歌曲难度,于是王玉儒惨遇滑铁卢,再没猜中过一首。
边唱边猜边闹着,时间就在未觉察之间溜了去,不多一会便抵达了派对现场。
反叛的词曲,呐喊的人群,闪烁与摇晃的荧光棒——王玉儒适时地止了步。翟悉知道他哥大概是觉得吵闹,就没有再往那喧嚷的地方挤,两人去了岸上,在清吧的高台处落了座,安静地赏着沙滩上的不夜狂欢。
翟悉点了杯特调,说要练练自己的酒量。
王玉儒眼角微微扬起,扫码下单:“那我陪练一下。”
清吧的小酒度数都不高,翟悉一杯下肚也只是微醺,趴在桌上,拨弄旁边吊兰垂下来的叶子:“我应该还能喝,现在都没感觉。”
“想喝再喝一点。”王玉儒笑起来。
“也是,今天又没有什么限制,”翟悉瞄上他哥剩下的半杯,“那我要喝醉了呢,你不会把我丢海里去吧?”
王玉儒把自己那杯推过去:“这么想去喂鱼?”
“不想。”翟悉傻傻地笑了,他尝了他哥的一口酒,觉得人生又美满了。
沙滩上的歌声被海风吹成片段,翟悉听了几句,突然抬起头来问王玉儒:“你头疼不?”
王玉儒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点酒没事。”
“哦那行,”翟悉把下巴担在手背上,眼神迷蒙地看着对方,“那你最近还抽烟吗?”
“这次来没带。”王玉儒说。
“以后也别抽了,老难闻了,”翟悉十分豪气地拍了一把胸膛,“以后烟瘾上来了就找我,靠烟酒麻痹自己多没意思,我给你解趣儿,比那些东西强多了。”
“我没有瘾,说戒就可以戒。”王玉儒靠在躺椅上,笑不知所起,轻轻地漾满嘴角。
“哎我去,”翟悉被他给愁笑了,“我知道你很牛,但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趣?我这是在给你机会跟我聊天,你说你自己能戒,那不就是嫌找我耽误时间吗。”
王玉儒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翟悉佯装生气,低头喝了口酒,最后还是没忍住跟着一块笑起来。
“笑什么啊,”翟悉搓了搓鼻尖,“你可不就是这意思嘛。”
“可能有吧,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王玉儒说。
“啧啧啧,太不了解你自己了,”翟悉说着忽地面色骤转,“喂你还真应啊!跟我说两句话就这么耽误您金贵的时间?”
王玉儒轻声解释:“我是怕耽误你时间。”
“这么想也不对,”翟悉摆摆手,“我还不就是用来给你耽误的。”
王玉儒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话。
好像酒劲儿这会才攀上头来,翟悉晕乎乎的,心情也被推着浪潮一般上下涌动,急切地想要闯出这一方天地的围困,他揪着吊兰叶子,叶尖转向王玉儒,在他哥手臂上打着圈:“你又要说不想耽误我?”
王玉儒的手臂往后缩了几厘。不知是在怕痒还是怕他。
金边吊兰独个儿在空中绕了两圈,最后随着翟悉的退手,静静地垂了下去。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呢。”今晚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翟悉抬脚踢了踢他哥,露出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
“我在想该走了,”王玉儒拿出来手机,“我问问师姐什么时候走,一起回去。”
翟悉抬手往人群某处指了指:“不用问了,他们在那儿。”
循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王玉儒点了点头:“那我们过去吧。”
两人起身离开清吧,下台阶时翟悉走路都不成直线了,却还自鸣得意地摇着脑袋:“我看得准吧,我就说我没受影响,下次两杯起步。”
“两杯我就得把你扛回去了。”王玉儒哭笑不得道。
“扛回去?”翟悉的眼睛瞬间亮起,“那你等一等,我再喝一杯。”
王玉儒无奈笑笑,掰住他后脑勺往前推:“行了,走吧。”
汇进庞杂的人群反而容易迷失方向。在看台上还能定位到杜桑臾的地点,下来后王玉儒依照方向感走了一段,却始终没看到师姐和她未婚夫的身影。
翟悉是死不认罪的:“不可能不可能,我刚才看他们就在这儿。”
“再往前走走。”王玉儒侧过身,从两个跳嗨了的小青年之间挤身过去。
翟悉连忙后脚跟上。
只是没走几步,他却忽然僵住了脚步,蹦出句卧槽,抬手扯了扯王玉儒的衣角:“哥……你看那儿……是不是你师姐?”
王玉儒回身,看到翟悉仿若鱼目般的眼睛,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流走的人群间隙中,杜桑臾被抡倒在沙滩上,胳膊下意识地挡住了脸。而站在她面前,醉醺醺的那个,正是今天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的男人。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情侣间的普通争吵。
直到男人冲上去,一脚踹在了女生的肚子上。
“都到这一步了你跟我说分手??凭什么你说分就分!你算哪门子的葱?”男人抓住杜桑臾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看自己,“你该不会就是来骗彩礼的吧?钱拿到手就跑,现在的博士都这么不要脸吗?”
他吼的声音几乎快要和歌声持平,杜桑臾反驳的话也被他盖了过去,只剩下满口欲哭无泪的麻木。
“给我住——”
翟悉的“手”字还没喊出去,就被阉割在了喉头。一只硕大的手掌捂住他的嘴,连带着胳膊也被人钳制住,堵死了他见义勇为的出路。
他蹬着脚抗议,想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耳边却响起了王玉儒的声音。
“别去,翟悉。”
翟悉心急火燎,张口就在他哥掌心咬了下去。
王玉儒吃痛,松开了捂在他脸上的手,翟悉拧过头来,瞪着眼睛质问:“她可是你师姐啊!她男朋友在打她你看不见吗?!”
“我看得到,”王玉儒沉下声说,“已经有人过去拦了。”
“你什么意思,”翟悉再一次被王玉儒的懦弱退缩惊懵了,他脑子里雷轰一样炸开了花,“有人去了你就不管了?”
王玉儒往杜桑臾的方向看了眼,确认她的安全后,拉起翟悉逆着人潮向反方向走去。
走出派对的范畴,周旁的人数渐渐稀疏下去,王玉儒才松开他,回身过来,澄清道:“师姐是个骄傲的人,她在我们组很有名望,不会希望我们看到她这副模样。”
听完这套说辞翟悉还是有点气,却不是气王玉儒,毕竟这番顾虑有理有据也能说服他,他就是有点气自己的力不能及。
“可是……”翟悉叹了口气,“她男朋友真不是东西,还打人,好想上去把这猪蹄子收拾一顿。”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别人拯救,”王玉儒稍稍停顿,“师姐很有决断力,也很清醒,发生这种事情,她一定会自救的。”
翟悉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玉儒担心自己说得重了,他知道翟悉并非自大到妄想救世,只不过是被善良与正直内化成习性,不自觉地想要伸张正义罢了。
“我知道你是好心……”
话还没说完全,就被翟悉横刀截断:“还疼吗?”
王玉儒思绪急转弯,眼神涣散了一瞬,才跟上翟悉的节奏:“不疼了。”
“我看看。”翟悉说。
王玉儒朝他摊开手掌。
其实也就只在翟悉咬的那一刻疼了那么一疼,手心的肉比较厚实,牙印都已经很浅了,不仔细些看都很难辨认出来。
翟悉把他的手托在掌心。
夜晚的沙滩灯色昏沉,就在王玉儒以为对方的附身凑近只是为了想看更清楚些时,翟悉的吻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覆在那即将消退的咬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