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冷凝水管道。
三名组员把虫化体抬进异能箱。
邵峰在腕机上放凭空拉开虚拟屏，对准虫化体的脸，进行感染者身份确认。
这是《感染者清除条例》的最后一步。
他们身后，观测仪突然腾空，探头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转动。
虚拟屏边缘一圈闪着红光。
【面容识别失败，请录入其他生物信息】
邵峰尴尬笑笑，捉起张顺的左手腕，从兜里拿了支取样器。
“也对，都变成小虫人了，怎么可能识别的出来。”
向下一摁，取样器尖端针头弹出，往张顺的指尖一扎。
【正在比对，请稍候】
观测仪扭过头，对准下面的一干人等，红色警告灯闪烁。
【检测到波动极高精神场】
【请立即撤退】
头顶突然响起嗡鸣，一团气流袭来。
观测仪的光屏一黑，直直坠地。
邵峰一惊，这是观测仪的自毁程序，防止被人反控，极难触发。
他当机立断，嘭的一声合上异能箱，封锁，“立即联系支援，撤退！”
组员围成一圈，手持光子枪，从击晕模式调到击毙模式。
他们慢慢向管道尽头撤退，除了腕机呼叫声里的忙音，只剩下军靴踩在水里的响动，屏气凝神。
邵峰腕机响起，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比对成功，虫化者：王诚】
那一刻，他整个人僵住。
“王……诚？”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异能箱，那张模糊不清、已高度虫化的脸……
心底猛地升起一阵寒意。
“他不是……上周才请病假吗？说嗓子发炎，声音都说不出来了。”
有个组员声音微微颤抖。
“他怎么会……怎么会在这？！”
那位请假未归的战友，却以一具半死不活的虫化体的形态，被他们亲手装进了箱子。
联系不上支援，感染者是战友。
无论哪一件事，发生在阴嗖嗖的管道里，每个组员都冷汗直冒。
只能托着手腕，将光子枪的枪口，对准每一处视线模糊的地方。
往来时入口走去。
一阵金属异响自异能箱内部传来。
邵峰瞳孔收缩，寒意顺着脊背爬上脑后。
下一秒。
轰！
异能箱被冲破的一瞬间，邵峰只觉脑内轰鸣炸裂，他抬手催动异能压制。
木链瞬间缠绕虫化体的四肢，藤蔓疯长，把王诚和异能箱捆在了一起。
另一个组员的抬手，一簇火焰对着虫化体。不是攻击，而是燃烧。
燃烧邵峰的藤蔓。
“你干什么！”邵峰怒吼。
那个组员没有回应，只是调转枪口，对准其他战友，毫无预兆地开火。
“砰、砰、砰！”
仰面倒下，扑通扑通…
倒地声接连响起，水花、血珠交织。
邵峰来不及悲伤。
木链断裂了！
虫化体如脱缰野马，而那组员的火刃旋转偏离原本轨道，调转过来，攻向邵峰。
邵峰强忍着脑海剧痛，在腰间拉开一枚干扰素屏蔽弹，丢出去。
虫化体动作一滞，一根带刺的藤蔓已经从它鼻孔钻入，直达大脑，穿透、扩张，像倒着生长的植物，在它的脑海里爆出一团强大的根系。
邵峰剧烈的心跳压过耳鸣。
虫化体全身僵直，挣扎几秒，轰然倒下。
邵峰摇摇晃晃走到它身边，盖上他的眼睛，“对不起，王诚。”
空气中的灼热尚未消散，那个组员扯下防护面罩，露出脸。
“哎呦，组长这么厉害，把王诚的脑子都挤爆了。”
邵峰看见那张脸，顿时明白了，他在通缉令上见过，给特调局背锅的临时工。
真张顺，就站在眼前。
邵峰没有废话，刺藤从虫化体的脑子里钻出，往水下疯长。
上层的火焰有水的隔绝，很难再彻底燃烧。
就在藤蔓即将触碰张顺…
突然，一道蛮横的精神波动以邵峰手边虫化体为媒介，精准轰入识海，在他脑子里爆炸。
是精神系异能者。
张顺有同伙。
邵峰眼前一片火海，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张顺走近，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粉色连衣裙，两支小辫子，笑的时候两颊有小酒窝。
“还认识她吗？”
*
十二层，信息科。
控制台前，朝露敲下最后一行指令，数个文件复原，都被加密了。
最后一次加密时间…是那个能识别光信号的留守科员遇害前。
白榆轻咳一声，低头扣着手指，眼神却东瞟一眼，西瞟一眼。
盯着依旧被锁定的文件，有些夸张。
“哇塞，这么多。”
“这都能破解，简直是天才。”
周辞柯反背着敞口的背包，单膝跪着，拧紧鞋带，目光紧盯最大的入口。
那扇布满丝状物的门。
朝露手下没停，仍在按动沾了鲜血的键盘，输入些什么。
“全破解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猛然沉寂。
一个穿着信息科制服的男人悄然推门而入，背光站定，望向众人。
“我就知道，有人能解。”
他嗓音冷淡，一头银白色的短发散乱垂在额间前，遮住了半边脸，一道红痕从颧骨延伸到唇角。
周辞柯与朝露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
朝露单手握拳，砸向地面，整个空间的液体瞬间聚拢。
褐色的水幕自她脚下喷涌而出，从脚踝卷到腰腹，水幕分裂成无数尖锥状水针。
锋利、尖锐、边缘旋转。
朝露手腕一抖，水针齐发。
风场骤起，气流咆哮。
周辞柯身形消失在原地，掠过银发男人侧后，抬手就是一道风压斩。
风刃与水刺交织，对准银发男人的每一处死角，角度刁钻：肋下、锁骨、膝后…
这是她和周辞柯临时磨合出的杀技。
十五分钟前。
寄螨的腥臭在十二层回挥之不去。风和水的余波涌上来，滴滴答答，从头到脚。
朝露靠在墙边喘息，气息凌乱，嘴角还挂着一丝血。周辞柯盘腿坐下，闭眼调息。
白榆站在控制台边，7、G、3、C…
联想到最近的新闻，难道入侵者是在找精神类实验体的加密文件？
“奇怪。”朝露低声道，“寄螨是群居生物，自然情况下，极少…”
“嗯？”周辞柯强撑着坐直。
白榆低着头，手无意间摸到了控制台内侧的粘合物，胶痕很新，就像有人刚在这个位置装过微型监控一样。
她装作不知道，打开腕机，发信息。
【有微型监控，入侵者预设，现在来信息科的是能帮他破解密码的人，他要找的，可能是精神系异能者的实验名单。】
【你想引他来？】朝露反应过来，眼前一亮，可以反向埋伏。
周辞柯掂了掂背包。
【还有两枚干扰素屏蔽弹，不过，他都解不开密码，你能解开吗？】
【只要他以为我们解开了】
朝露环顾四周。
【先找出其他的微型监控】
时间回到现在。
银发男人身形不动，抬手，食指竖在唇前。
“止。”
朝露耳膜刺痛。
水针像撞进厚重绒布，在半空一顿。
风刃斜斜切出一道银光，却像撞进软泥，轨迹瞬间偏斜，打在寄螨的尸体上。
显然，周辞柯也受到了影响。
白榆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踩在干枯的透明囊体上，都没有声响。
她想提醒朝露小心身后，张开嘴，又合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是安静，而是失声。
她猜测银发男的异能，跟声波有关，制造或吞噬…
空气凝滞。
银发男子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头顶那一排管道顶端的照明灯。
他呼吸频率加重，低频声波荡开。
最前方的照明灯，无声裂开，玻璃碎屑飞溅，火花迸射。
第二盏、第三盏…接连破碎，像有人拿针扎爆了一排气球。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
只能看见他银白的发丝，在残余的电火里，像极夜中最后一缕雪色。
“你们喜欢靠眼睛和耳朵，”他淡淡开口，“但我不喜欢。”
周辞珂低骂一句，朝着他声音的方向，风刃却扑了个空。
现在是剥夺视觉。
空气里，只剩下诡异震荡声在每个方向回响交叠，真假难辨。
声波在固体中速度很快，各种设施都在剧烈抖动，碎裂。
“他在制造空间错位。”朝露发现说话有了声音，应该是静音和声波折叠不可兼得。
那就让液体先探路。
朝露一咬牙，脚下水势猛涨，水幕倒卷至天花板，挂在半空，如刃如壁，瞬间凝成半球形的锁水穹顶。
周辞柯趁势从另一边突进，抬手便是一记风暴压击。
两人合击，几乎是在生死线上的背水一搏。
但水穹没能落下。
银发男静静站在原地，右脚往下一踏。
声波在水中比空气中更快。
所有水膜支柱的波频瞬间向下溃散，紧接着是风刃。
水止、风停。
朝露眼前天旋地转，昏厥前听见咚的一声，不知道是白榆还是周辞柯。
耳朵、神经、呼吸、意识……都在下沉。
风场陡转，周辞柯身影快到带起长线，拉着朝露飘出数米，瞬间切换位置。
银发男人异能等级在他们之上。
下一刻，他一抬手，被一阵音波碰撞，跌进了操作台，吐出一口血。
无声。
又是静音。
银发男人抖落指尖残余的涟漪，转身，迈步走向昏倒的两人。脚步轻而稳，仿佛猫是在巡视捉来的猎物。
就在他抬手，准备享受收尾时刻。
笃笃。
是手指敲击金属桌面的声音。
这声音居然能穿透他的静音域？
银发男人循声，猛然回头。
只见白榆坐在控制台上，手指套着存储器的铁环，一圈一圈地晃。
存储器本来应该在他左手口袋里，即使破解不开，他也拷贝了一份。
什么时候被她偷走的？
有人靠近，他竟然毫无察觉。
白榆在他的注视下，一拳砸烂了控制台的主存储器。
现在她手里的，是唯一一份了。
“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