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班总觉得自己最近撞了大运，简直顺风顺水顺财神。
不仅在英语课上扳回一局，还在合唱比赛上意外地拿了第一。
上场前，大家都有些紧张，还有些忐忑，跟要出征打仗了似的，而且还是没有家人来送行的那种，孤军作战。
谁叫别的班班主任都坐在下边加油打气，只有她们班班主任远在千里之外呢。
她们恨不得打电话给刘从震唱一首你快回来～
站在幕后的台阶底下，黑漆漆的，蓝天欢道：“咱们加油！管他来不来呢，我们好好干！”
“加油！”
姚聪道：“就是，懒得管他。”
陶梦杰拉了拉蓝天欢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欢欢，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好紧张，好紧张。”
蓝天欢拍了拍她的手：“不紧张，没事，你一定是最棒的指挥，而且我们这么多人都是一起的，我们的心都紧紧地聚在一起，你不是孤军奋战。”
“嗯，”陶梦杰松了口气，心安多了，“咱们一起。”
“就是呀，咱们一起呢，”周行润跟陶梦杰说，“我跟你站一块儿呢，而且我还在你前面，我先朗诵，你再指挥，有我在你前面，你肯定就不紧张了。”
“说得也是。”陶梦杰绽开笑颜。
临上台前，蓝天欢最后和她们两个拥抱了一下。
周行润的朗诵，铺开了画卷。
音乐声起，有如滔滔的波浪，拍向岸边。
陶梦杰伸出双手，缓缓、缓缓的拨动着江水，顺着手掌的方向，那江水，远远、远远地伸向霞光万丈的大地尽头。
一边唱台下，一边有人拍手叫好。
有人说她们唱得很整齐，动作优美。
有人说她们格外认真，连鞋子都是统一的白色。
也有人说，这个指挥实在是太厉害，张弛有度。
蓝天欢唱得很认真，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声音，汇入这潺潺的流水之中，消失不见，再在下一刻变成震耳欲聋的洪流。
下面观众的点评她自然是听不到的，但因为上辈子有其他班的朋友帮她们录了视频，夸奖的声音全在视频里了，她听得一清二楚，也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个第一，是众望所归。
陶梦杰代表班级上台领奖的时候，高平的脸色实在难看。
陶梦杰看他的脸这么臭，笑得愈发的灿烂，牙花都露出来了，姚聪拿起相机，咔嚓记录下了她亮闪闪的大白牙。
国庆放假回来的晚自习，拿到奖状的667班同学也合不拢嘴。
只是想起没写完的作业，笑着笑着就要哭出来了。
赶作业赶得酣畅淋漓，正发狠忘情之时，蓝天欢让大家掏出本子，准备听写交作业了。
“各位，不是我爱挑时候，是小雨老师要求明天就要看到听写作业，所以不好意思啦。”
大家倒也没有怨言，李雪问：“她明天检查听写吗？那英语卷子呢，也是明天要收？”
蓝天欢叹了口气：“对，假期的作业还有今天晚上的听写，她明天都要看，所以大家抓紧做，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她眨眨眼，“你们懂的。”
接着她把马上要听写的单词拍照放到了白板上，就没有再动，没有关上屏幕也没有合上黑板，“好了，开始听写吧。”
她一边念，一边有人抬起头来抄黑板上的答案。
这才是她提建议把加课换成自主学习的真正原因。
温小雨让大家写的单词肯定是有必要的，但是这些单词大家怎么去学习和运用，比起被温小雨安排，她们更喜欢听自己的。
其实这个班的学生基本都不需要督促，所以蓝天欢也认为，大家能自己安排是最好的，这些知识就算现在糊弄过去了，不代表大家永远的糊弄，她们一定会对自己负责。
蓝天欢也就心安理得地“耍小把戏”了，大家也乐见其成。
这样的小把戏给大家带来了一段时间的轻松，但也只是一段时间。随着10月的月考渐渐逼近，大家也越来越紧张。能不能在这场师生战中获得决定性的永久胜利，就在此一战了。
这大概是未来两年当中唯一的一次，在月考之前，大家没有心猿意马，而是专心致志地复习，对什么视频、游戏、小说都提不起兴趣了，一想到考不好就会再次承受加课的折磨，就是说什么也放不下手里的书了。
蓝天欢虽然不用担心这些，但她的心情也并不轻松，一心想着这次要更卖力地复习，数学成绩要再上一个台阶，最好是这次就能及格，考上90分，这样的话，她就有更多的信心和动力了。
然而第一天下午考完数学，她和姚聪就只有抱头痛哭的份了。
坐在食堂门边的桌子上，细细的雨丝随着风飘进来，蓝天欢靠着姚聪欲哭无泪：“真的是完蛋了，这次这个数学也太难了，全是我没掌握的，和上次一点也不一样，我还说上次月考怎么这么顺利呢，原来是因为上次考的都是我会的，这次一变化，我就完蛋了。”
“也不全是因为你没掌握的问题，”姚聪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好难，这次的题都很复杂，还有很多新的题型，感觉就是故意整我们的，就跟上次英语特别难似的。”
蓝天欢脑子已经完全凌乱了，胡言乱语道：“要是上天保佑，改我的卷子的老师眼睛一花，给我的大题每道题都多加三分，或者说其实我是一个隐藏的数学天才，这些题看似很难，也确实很难，我以为我做错了，其实我才是对的……”
姚聪哭笑不得：“对，这次的数学第一非你莫属。”
蓝天欢开始幸福地幻想起来：“哇，做第一的感觉，好似鸟儿翱翔，好似蛟龙飞跃吧。”她闭上眼，想让自己真的飞起来。
姚聪道：“我跟你说，做第一的感觉，真的非常奇妙，一旦做过一次，就会上瘾了。你应该能懂吧？你英语一直都是第一呀。”
“我不懂。”蓝天欢摇头道。
“我还以为你懂呢，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我的这个感觉，反正我觉得没做第一之前都是风轻云淡的，但是自从上次我考了第一之后，就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就是一种终于登上山顶，看见太阳了的感觉，然后就会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下次拿不到第一怎么办？”
蓝天欢看着她苦恼的脸，终于找出一句人话来说：“你要反过来想，不要去担心得过第一，但是以后再也得不到怎么办？而是要去想，既然得到过一次，那就说明你有那个能力，只要成功，你就永远有再成功的可能，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聪大姨。”蓝天欢这么说着，把姚聪的脸按扁搓圆，“你一定行的！！！！我的数学也肯定是满分！！！”
姚聪起初还把她的励志宣言听进去了，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泄了气，“算了，做做梦就行了。你这样幻想实在是超纲了，我有点害怕。”
“那你就害怕吧。”蓝天欢笑着说。
第二天晚自习查到数学成绩的时候，她也还是这么开心。
她高举着数学答题卡，像举着胜利的火把。
“哇塞，我考了56分诶，也太好了吧，太厉害了，肯定是年级第一呀，哇塞，我怎么可以这么厉害？上次还差四分才能及格，这次直接差三十多分，这是怎样的进步呀，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江嘉李默默看着她：“又疯一个。”然后低头看着蓝天欢手机上显示的她的成绩，反手把手机扣在桌上，闭眼：“我也要疯了。”
数学成绩的塌陷，对全班来说都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噩梦，仿佛只要一往下滑，就爬不上来，万劫不复。
毁灭，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毁灭。
“这下好了，数学是真的牺牲了。”杨青道。
安凤摆摆手：“这次题难啦，问题不大。”
杨青去扯她的答题卡：“你考得好当然这么说了。”
安凤让她拿走：“你看呗，我考得也一般，但我说的也是实话。”
杨青叹气：“我的英语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别是损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完了。”
安凤一听，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蓝天欢忙着发疯，薛玲便起身招呼大家统计英语成绩。
“这次的英语比较简单，咱们先统计统计，如果能上130的话，说不定有机会能完成目标。”
报完分数，杨青坐在下面问：“你多少分啊？”
薛玲垂眸：“反正没有欢欢高。”
杨青憋嘴，苦着脸十分纠结：“反正比我高，这次的题简单，但我考得不好，说不定我又拖咱们班的平均分了。”
薛玲很快把二十个人的平均分算出来了，皱着眉遗憾宣布：“咱班平均分是129.83，应该可以约等于130吧…”
杨青抱着脑袋：“除非理科尖子班是129分，不然我们铁定完蛋。”
来自英语的外部压力挤压着她们，来自数学的内部力量撕扯着她们，陷入一种低沉的崩溃之中。
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容易活着，也很容易活不成了。
天渐渐黑了，黑得像棺材板一样，好似太阳已经埋了，不会再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