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愁睡着后,陆清辞便回了空间中。
愚笨还在那吊着,为了防止他继续破坏,乾坤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特地留在这里盯着他。
离开这么一会儿,愚笨发现了新乐趣。
向左边转几圈,再向右边转几圈,身上的泥土弹随着转动四处发射着,成功让他从泥巴人进化成了异形。
陆清辞来时,他晃的频率小了,似乎是在极其悠闲地晒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
他爽了陆清辞就很不爽,于是找了几个关于阵法的图册,压缩了一下打包到他的脑子里。
他怕这家伙不识字,塞进去没有效果,于是塞得都是预备教杜愁的无字教案。
都是简单的阵法图,造不出大危害,愚笨活了千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千年前认识他的谁,但修为定然不简单,脑子强行接收几个简单阵法图绰绰有余。
就算真的出问题了,凭他这个脑子,再坏也坏也坏不到哪去,他的智商也已经没有向下的空间了。
塞进去后,愚笨像脑子卡机一样的停住了,一副呆滞的样子,直愣愣看着月亮。
刚刚他旋转的样子让陆清辞想起了洗衣机甩干桶,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吊死鬼和死在蜘蛛丝上的苍蝇。
见他就心烦,陆清辞索性把那池子锦鲤和几盆花草移到了别的院中,在院子周围设下结界防止他到处乱跑,便割断绳子去炼器楼。
眼不见为净,不管他了。
空间里有三个大型场地,是人们对剑神的印象。
分别是剑神居、习剑峰以及炼器楼。
炼器楼的周围皆是稀有的炼器材料,但都只被当做装饰摆件布置在楼的周围,滚滚白烟散在其中,那些是楼中炼器后处理过的废气转化成的灵力,用来保养这些炼器材料。
这些练气材料和周围花园布景又组成阵法,守着炼器楼,增快其中灵力的运转速度,层层阵法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组合阵法。
陆清辞丈量过杜愁的身材,他也不去楼里炼器,而是坐在花园游廊中慢慢削木头。
他支着一条腿,看着一旁远离了疯子开始撒欢的锦鲤们,慢慢用木头给杜愁削了一把练习用的木剑出来。
他把玩两下,吹吹上面的木屑,继续制作下一把,不多时便又削出一把刀。
乾坤道:“我以为你只教他剑。”
陆清辞道:“器械是否合适,总得先上手练一练,刀剑,枪棍,鞭子,暗器,每个大类下又有小类,他虽然是我儿,但并不一定擅长剑法。不过他若是想学剑,我也自然能教。”
乾坤道:“他又不是你亲儿子,‘我儿’叫的倒是顺嘴。”
陆清辞:“我在书中见过他从出生到死亡的样子,买断了那本书的版权,他怎么不算我儿。”
乾坤:“你们并无血缘关系,也没举行认养的仪式。照你这么说,天下生灵都该是我孩子。”
陆清辞:“是吗,老东西。”
乾坤:“我诞生的日子也不过千年有余,躲藏时也不知外面时日境况,所以咱们年龄其实差不多。”
陆清辞越发不耐:“千年时间我都能从人变神了,你还被现在这个压着头呢,天上那个的龙都被我宰过一次,你那龙蛋还在水里泡着呢,老东西,谁跟你差不多。”
乾坤:“祂吞吃了很多其他世界的意识,比我强是应该的,不过你也确实比我厉害。”
陆清辞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一拳砸到棉花里,无味极了。
他也知道乾坤就是这个性子,是真心这样认为的,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恼火,于是他愤愤地用灵力冲向手中的木头,瞬间削出一把长枪。
锦鲤在池中争抢吃着木屑,看着傻极了。
消磨了一晚上时间,等杜愁睡醒时,发现陆清辞正躺在他旁边,依然把他抱在怀里。
陆清辞的衣襟散开,能看到他的锁骨下有一颗小痣。
他的脸依然雾蒙蒙的,杜愁还是看不见他的脸。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杜愁歪头去看书名,上面写着《李玉造丰年——册一》。
很显然,这又是一本话本。
杜愁好奇去看里面内容,被陆清辞挡住脑袋。
“醒了?去洗漱吧,待会儿有人送餐。”
今日杜愁穿的是北域的服饰,陆清辞在他吃饭时给他扎头发。
他给杜愁两侧编了好多条细细的辫子,露出了他完整的脸,又把辫子和剩下的头发一起用银饰束在头顶。
小蛇沿着杜愁的耳朵爬下,吞着一旁的灵果和生肉。
杜愁以前不喜欢看自己的脸,现在却没忍住偷瞄饭桌前的水镜。
陆清辞给他戴了很多小小的银环发饰,上面有着凸起的花纹。
盘发的银饰形似银蛇,用来隐蔽他的小蛇蛊。
他看向自己的脸,五官没有变化,不过好吃好喝养了半个月,脸变得红润许多,但依然瘦弱。
眼睛是遮掩出的黑色,吃起东西时,嘴角下的小痣也跟着变动位置。
他的视线再往上移,发现陆清辞今日戴了蛇纹冠,衣服上的花纹也和自己衣服上的一样,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低下头,闷头吃饭。
杜愁心想,他们好像一家人啊。
今日他多穿了一件厚袍子,外面的风更加凛冽了,杜愁看着陆清辞,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从前只是在思考怎么能活下来,怎么填饱肚子。如今两样他现在都不用担心了,于是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清辞换了一副黑色的面具,道:“走吧,先去购置些东西,再带你去雪山玩。”
陆清辞嘴上说是购置东西,实际上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出门后就熟门熟路的带着杜愁拐到了购书阁。
那是个巨大的书楼,里面似乎能在屋内借阅,坐了不少人。
陆清辞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在结账处输了一股灵力,一个储物袋就被店家恭敬地递了过来,道:“大人,近年的热销都在里面了,您最近喜欢的几位大人也都已打点好了,还请您放心。”
杜愁想起陆清辞时常拿出的话本们,似乎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了。
那店家又蹲下来,恭敬的把另一个储物袋递给杜愁,把他吓了一跳,猛撤步拽住陆清辞的裤子。
店家脸上蓄着长须,笑的很和善:“公子,这是您的。”
杜愁在陆清辞的鼓励下接过了袋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些连环画和识字书。
陆清辞揉揉他脑袋:“好孩子。”
杜愁收好储物袋,又扒住陆清辞的裤子不放手。
北域雪山众多,连成一片。最出名的便是津云大雪山,山上的雪终年不化,灵气浓郁,有许多规模不小的秘境。
最重要的是,雪山山顶上有雪妖,据说雪妖掌管着整个北域的雪。
北域人有着在临近冬日时拜雪妖的传统,祈祷那年风雪莫要吃人。
陆清辞带着杜愁往雪山的方向走,山脚下已经有人开始祭雪妖了。
巨大的石象上系了彩带,那石象像是一只怪模怪样的野兽,虎兽一般的牙齿大张,头顶却有一对犄角,羽翼高高扬起,鹰一般的爪子抓在雪山山峰一般的底座上。
前面的供桌上摆了各种熟食和灵草,有几个穿着祭服的人正以某种规律跳着,唱着祷词。
周围围了好多人,都很开心的样子。陆清辞把杜愁抱起,让他看清里面的祭礼。
杜愁好奇问道:“祭拜雪妖?雪妖也是神吗?”
陆清辞:“并非神明,祂是雪灵,一朵非常顽皮的雪花。”
杜愁:“那祭拜祂真的可以让来年的雪变小吗?”
陆清辞:“如今是不能了,而且现在的北域人不会再冻死在冬天了,祭祀只是一项传统而已,生活的点缀。”
杜愁似懂非懂,他一直以为只要祭拜就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却从没想过这些祭拜并没有用。
中原世家禁止祭拜神明和族外灵物,他听过剑神首徒的故事后,偷偷对着象征剑神的小簪日日磕头,祈祷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若这些都是假的,那剑神如今还真的存在吗,他这些年又是在跪拜谁呢?
剑神见不得世人弱小,创造了最为平和的北域,收了刑与唯为徒弟并为他打抱不平。是不是因为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他以前跪拜时才没能逃出那个困境,而日夜遭受那一切?
杜愁抓紧了陆清辞抱着他的手,他的手温热有劲,有很多茧子,就好像他并非鬼魂,而是存在的人一样。
千年来并无有理智的鬼王,干爹他又是真实存在的吗?他真的有逃出过杜家吗?
这一切转变如同梦境,杜家遭受的种种如同昨日,这些更像是他当日死在了金阳泉山上,是他死前的幻想。
但他握着的手在寒凉的风里显得灼热滚烫,趴在陆清辞的怀里,他侧着耳朵,脸颊贴在陆清辞的肩上时,能感受到他颈侧脉搏的跳动,听见他规律的呼吸。
他脑子里的问题没有出口,于是暂时搁置,静静听着陆清辞的心跳。
陆清辞没有发现杜愁的不对劲,他脑袋一抽一抽的,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探视了附近的山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等他扫视空间时,却发现乞丐不见了,原本封印他的小院内结界没有破损,小院内的泥巴地面上多了一个阵法,如今灵力都还未完全散去。
而泥巴地上的,那是他觉得没有任何作用,也没有危害的祭祀祈祷的阵法。
小院内的石头地板被全部掀开,露出下面富含灵力的泥地。愚笨以鱼池水充当画符水,几个灵植为阵眼,把自己给祭出去了。
面前的津云大雪山山顶忽然聚集起了大片的乌云,一阵雷鸣响后开始悠悠下起雪来。
灵视过去,愚笨满脑袋泥巴,屁股着地坠落到山顶的雪妖祭坛上。
祭坛周围的一圈人全被吓了一跳,武器抽出对着愚笨。
愚笨不在意——他连剑神的虎须都敢拔,兴奋拿起祭坛上的一块苹果,掰成两半,几口就把果肉啃了,剩下的核栽到自己脑袋上的土里。
陆清辞听着邢与唯的紧急传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北域的冷风也静不下他发热的脑子,他道:“今年不一定了,我要把那该死的蠢货人祭了让今年停雪!”
乾坤在陆清辞出来时就待在他的识海里,没有盯着愚笨。那空间毕竟是剑神的地方,普通空间术法无法破开剑神空间的墙壁。
祭祀法阵只能传送死物,或者灵智极低的生物到被祭祀者身边,谁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能以这种方式跑了。
乾坤评价道:“他脑子错乱精神不正常,没想到做事居然如此刁钻,用简陋的材料作出这么大的动静,法术天赋当真是世间少有,学习能力也挺强。”
杜愁抓紧陆清辞的手,他想问陆清辞发生了什么,也想问他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又怕刚刚陆清辞是在冲他发火,最后什么都没说。
陆清辞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忍着怒火不表现出来:“怎么了?刚刚突然出了些事,山腰的风景我们最后看吧,先带你去山顶处理一个人。”
杜愁搂紧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那股属于陆清辞的香味更明显了。
他闻言摇摇头,再点点头,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