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嘈杂喧嚣，沢田纲吉身边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感受着胸膛处疯狂跳动的心脏，连周遭气氛也变得黏腻潮湿，是跟平时训练赛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大手缓缓压下，纲吉觉得自己身体也比平时沉重。
铃木和对方教练很快返回，给他们带回先发球的好消息，他本想跟着给站上发球位的九条池也加油，结果身边的日向突然吼了一嗓子，
“池也加油！”甚至还破音了。
沢田纲吉心如死灰闭上眼，所以小翔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明明刚才来的路上还很有精神的。
估计是因为身边没有几个靠谱的队友，几个人中出生日期最小的纲吉突然开始迅速成长，他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满脑子都是一定要防止小翔失误。
当然九条池也也没放过他们，在队友们后脑勺的注视下，九条池也将球高高抛起，助跑，然后起跳。
看到人家准备起跳那个动作，本来好好坐在教练席上的两个教练顿时坐不住了，九条飒站起来满脸恍惚，
“他什么时候练的大力跳发！？”
铃木不可置信，“你不是他爹吗？你还问我！”
旁边一个替补默默解答，“听九条前辈说是放完暑假后开学这段时间开始尝试的。”
大概是因为最佳攻手发给掌握大力跳发的女队那边，还被老教练表扬了，九条池也下定决心自己也要会跳发。
“那个臭小子，新技术也不说一声就往场上用。”九条飒咬牙切齿。
站在一旁的替补甚至觉得教练恨不得把九条前辈拎起来使劲摇晃，以此达到晃出对方大脑里的积水。
“咚——”
排球重重落地的背景音里，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经历一场后脑勺生与死较量的场内众人，转过身目瞪口呆。
沢田纲吉下意识缩缩脖子，“刚才，是跳发对吧？”
好厉害，好强劲的发球！
他捣捣身边的日向，企图得到小伙伴的支持。
日向翔阳同样震惊，半晌，他眼冒精光，连紧张都被兴奋压了下去，“卡—卡酷伊—！”
九条池也听到裁判吹的哨声，举起自己右手仔细端详，什么，刚才就是这只手打得球吗？
“我果然很厉害吗哈哈哈！”他叉腰大笑。
“为什么你自己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啊，球不是你打的吗？”松川崎指指点点。
场外九条飒重重坐下，他长呼一口气，“打得好啊，这球就该这么打。”
“？”铃木一脸鄙夷，“嘴脸变真快。”
等到九条池也再次站到发球位，虽然刚才他们十分钦佩成功大力跳发的池也，现在每个人都老实双手叠握放在后脑勺上，乖巧等待熬过队友的发球局。
没有信任，全是迫害出来的经验。
比分停在四比一，其实对面除了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第四球时就已经能够接到九条池也的发球，不过对方没处理好，落到纲吉他们场地变成己方机会球。
沢田纲吉跨步上前将球稳稳接起，赤苇京治配合着网前的小岛城打了一次快球，守住九条池也的发球局。
对面也不会容许他们一直得分，第五球被对方王牌狠狠扣下，回敬一个挑衅的笑容。
纲吉拍拍将球接飞的九条池也，安慰对方，“刚才那球没办法的，没接到很正常哒。”
日向点点头，他握紧拳头，“我们下一球拿回来！”
九条池也张开有些疼痛的手掌，歪头，“怎么感觉对面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沢田纲吉抽搐嘴角，“你刚才的发球就差把对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了，对面肯定有火气的。”
九条池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嫉妒我的技术啊！”
不，对面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沢田纲吉心里摇头，但他没说出口，希望自家攻手能将好状态一直保持。
终于熬过发球，对手开始奋起反击，一个接一个球不要钱般往这边砸。
沢田纲吉察觉到对面进攻性很强，甚至不比他们这边差，他默默凝聚心神，专注盯着每一球。
而他每次预判的落点，几乎可以说无一虚发。
解说席上激情澎湃，“哦哦哦我们可以看到枭谷的接应再一次把球接起，枭谷二传拿到球，王牌扣球得分，今天的枭谷依然势如破竹！”
场外铃木终于放下心，在九条飒旁边坐下，他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没想到纲吉才是几个低年级里最稳定的。”
明明平时那么胆小，据日向所说连晚上睡觉都要开一个小夜灯，这样敏感的孩子，在正式赛场上却是最可靠的那一个。
“之前定下纲吉做接应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他在那里就跟定海神针一样，本还想着如果他心态崩了还会有松川和京治能托底。”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这不是做得很好嘛，场上双腿微弯的小少年目光沉着冷静，安定犹如捕猎的豹子，一发牵动全身接下对方扣球，专注力让场外两个教练也暗暗心惊。
九条飒感慨，“纲吉是比赛型选手啊，这样的专注力平时训练赛可从未见过。”
铃木看着迎上去接球的小孩，突然想起中岛说过这小子因为怕疼所以接完球身体会晃几下，但今天人家一点没动，是因为害怕细微摇晃导致接球动作变形吗？
“他抗压能力确实很强。”铃木也忍不住承认。
仿佛只要是伙伴提出的建议，沢田纲吉总会默默支持。
这样温柔而坚定的包容，容许队友们可以不考虑防守，毫无顾忌展开进攻。
一开始队伍里紧张压抑氛围悄然间消失，日向打了几球后迅速恢复状态，左蹦右跳一个接一个球扣得不亦乐乎。
对面教练忍不住扣手，他朝旁边助理教练说，“对面那个接应的到位率，等比赛结束后你给我一份。”
真离谱，他心想，明明还是接应，到位率甚至跟自由人不相上下。
他转头又看向对方教练席上说说笑笑的两人，心里发酸。至于吗，第一场比赛上两个防守大闸，深怕其他队伍不知道你们队伍地板擦得好？
若是让铃木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会直呼冤枉，他们也不知道自家小孩这么争气，第一场比赛就能成为队伍里可靠大腿啊！
于是在对方教练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里等到第一场技术暂停，他们扬起笑容，和蔼看着自家长脸的好苗子回归。
“笑得好恶心哦老爸。”九条池也拆台。
九条飒立马收敛笑意，怒火中烧，“我还没说你刚才啥也不说就敢往比赛时放新招，胆子不小啊！”
赤苇京治拿起水杯喝水，他在思索对面风格，“他们好像比我们熟练度要高，他们都是高年级生吗？”
铃木摇摇头，“不全是，之所以会觉得他们比较放得开是因为他们已经打过一场比赛了。”
纲吉探头：“诶，我们不是才第一轮嘛？”
九条飒教训完自己儿子，回过头搭话，“准确来说不算，像枭谷这种规模比较大，以往成绩较好的俱乐部都有直接保送的机制，不用参与第一轮俱乐部初选，对面是这几年才成立的俱乐部，所以没有这个资格。”
青山枫想到一年级收到开业学费减半的俱乐部传单，点头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铃木笑着说，“所以你们打赢这一局就直接进八强了哦。”
“诶！”纲吉惊叫。
他身后九条池也带着日向算账，“前三名有奖金的话，如果我们进了八强…”
“呜哇离奖金不远了！”日向很给面子附和。
究竟是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过程被你们吞了吗！沢田纲吉实在不懂队友跳跃的脑回路。
休息时间很短，对面教练抓紧时间给几个队员说战术，“你们接下来发球打点角度，对面那个七号接球很厉害，不要傻愣愣对着人家发球，起码别让人家轻松就把球接起来了啊……”
几个小队员点点头，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他们不朝人家扣球，对方也会扑过来把球接起来的。
最后，休息结束的哨声里，铃木教练终于说点改进要求，“你们上半局打得不错，接下来还这么打，平常心就好。”
日向一扫之前疲态，充满活力跳到纲吉背上紧紧扒着，“我们会的！”
纲吉在沉重负担下一步一步朝场上挪过去，最后还是青山看不下去提着日向后衣领，成功解救出沢田纲吉。
青山提留着同龄人，对方双腿晃悠晃悠，没挨着地。
日向：？
短短一个动作讽刺性拉满，他张牙舞爪想回到纲吉背上，那样他比较有安全感，但青山怎么会允许，纲吉就那么一个，给他压坏了青山上哪找一个可靠又温柔还会吐槽的接应回来。
沢田纲吉在一旁无奈看着两人打闹，嘴角扬起，所以哪怕是为了队友，他也一定会接住对方每一个球的！
就这样，对面好不容易熬到松川崎下场，纲吉又承担起接球的大梁，虽说他们听从教练建议找角度扣球，但对方的七号依然跟开了挂一般对落点早有预判。
甚至一猜一个准。
攻手地狱，对面王牌觉得自己嘎巴一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