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开业时间上，“开业一个月五折哎！”
江照临微微侧首，黑沉沉的眼眸深不可测：“确实很划算，想去吗？我请你。”
“真的假的？”裴宴心里打鼓，江照临此刻面无表情，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酝酿着风暴。裴宴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她开得店我不去。”
江照临唇角微扬，露出一点情绪：“没关系，我心情好。”
“什么事这么高兴？”裴宴好奇。
江照临指尖轻点群消息，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的愚蠢行为，带着点傲慢与轻蔑。
餐桌上的手机适时响起，江照临瞥见来电显示“董事长”，唇角笑意更深。他按下录音键，开启扬声器，将手机递给裴宴。
裴宴如接烫手山芋般捧着手机，冲他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呐喊：救命啊！
江照临小声：“别怕，没事。”
裴宴叹了口气，被迫道：“董事长，您找我？”
“照临，看公司群了吗？”董事长的声音依旧低沉，但裴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暗藏的怒意。
“已经看过了，您是指山茶姐发的链接。”裴宴稳住声线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正要谈这事。公司规章制度里明确禁止在群内发布与工作无关的内容，这种小广告怎么能出现在公司群里？你这个总裁是怎么当的？”
董事长的语气愈发严厉，字字如刀。
最初的慌乱过后，裴宴渐渐冷静下来。他迅速理清思路：
“请您放心，我马上处理这件事，现在就联系山茶姐。”
“尽快解决。”董事长余怒未消地挂断了电话。
全程听完的江照临从容道：“我拟了一条信息，你可以按照这个发给董事长。”
裴宴点开信息：
【冯董，关于山茶在群内发布广告一事，主要责任在我。未能严格执行公司规章制度，我会立即协同行政部周泰川修订员工守则，确保每位员工知悉相关规定，并在全员大会上重点强调，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针对群内链接，我将采取以下措施：1.请山茶在群内说明误发情况；2.要求其公开致歉；3.将此事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就发个链接，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裴宴仔细检查后点击发送，忍不住压低声音
江照临反问：“觉得是小事？”
裴宴道：“这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江照临低笑一声，目光转向窗外。暮色渐沉，玻璃窗映出他似笑非笑的侧脸，“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我要怎么处理呢？”裴宴问。
江照临道：“当然是求你山茶姐，把链接撤回了。”
“超过两分钟的消息好像没办法撤回，谁是管理员啊我看看……行政主管，周泰川，那问问川哥能不能撤回。”
裴宴操作了一番，道：“撤不了，那让山茶自己说发错了吧。”
江照临点头：“好，你别说，让川哥去说。”
“这又是……为什么？”裴宴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气音。他不是质疑，只是单纯困惑。但手上动作没停，依然按照江照临的指示一步步操作着。
“江照临，你有没有想过，搞掉山茶？”
裴宴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的传入江照临的耳中。
江照临的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缓缓转头，棉质睡衣随着动作滑开一道缝隙，露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筋。
“从来没放弃过。”
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慵懒地陷在沙发里，睡衣皱褶都透着随意。
裴宴望着江照临的侧脸，心底泛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江照临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江照临已经做好了所有规划，好像目前的每一步，都在江照临的计算之内。
就像古代一步三算的棋手，在谋篇布局。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正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窝在他家的沙发里，加菲猫一样能睡能吃还不爱干活。
这个认知让裴宴心头一热，就好像，一只猎豹，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在他面前却露出柔软的肚皮。
一想到这一点，裴宴又有些沾沾自喜。
“发什么呆？”江照临突然转头，眼底风轻云淡。
“没有啊。”裴宴移开视线。
“江总，能给我讲讲，为什么茶姐发链接，董事长会那么生气吗？”裴宴问。
江照临目光沉静：“我在业务部被孤立的事，你都清楚。后来出任总裁后，我拟定的每项制度规范，都被山茶以各种理由否决。“
裴宴若有所思地点头。
“提交给董事长的工作计划，到了业务部执行层面就寸步难行。每次山茶都用''''业务部做不到''''来搪塞，不只业务部，与山茶关系亲近的市场部和人事部，我的指令都被推三阻四。这些情况我从未上报，但董事长心知肚明。”
裴宴皱眉：“山茶这样处处作梗，不会影响公司运转吗？”
江照临舀了勺汤，给了几秒让裴宴自己思考，“盛世传媒只是集团子公司。董事长要防止子公司形成独立王国，董事长一定会有一些制衡的手段。”
裴宴恍然大悟：“所以山茶越是针对你，董事长反而越放心？”
江照临不置可否，“当初总裁空缺时，山茶是业务主管，资历深又是董事长亲戚。为什么她没有上位呢？”
裴宴猛地坐直：“如果让山茶掌权，公司就没人能制衡她了！”
江照临赞许地点头：“我上任后，对山茶的刁难始终隐忍不发。”
“然后呢？”裴宴追问。
“读过《孙子兵法》吗？“江照临意味深长地问。
裴宴脑中灵光一闪：“示敌以弱！”随即又困惑道：“可为什么发个链接就让董事长动怒？“
“因为触犯了规章制度。”江照临简短回答，之后不再开口。
裴宴还想问，又怕江照临觉得他麻烦，嫌他笨，扑在沙发上苦思冥想，他要自己弄懂！
……
打工人最厌恶的周一，又一次来了，江照临起床伸手扒拉身侧，什么都没有，他才想起，裴宴出差去了。
手机上还有他发的消息。
江照临找了身雨后天青色的上衣，边刷牙，边看——
【我好困，在机场站着都要睡着了】
【上飞机了，我要睡一觉，江照临，你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江照临，你怎还不给我发消息啊？你不会迟到了吧】
江照临不懂有什么好发的，飞机上又看不见，他没回，把信息晾在那。
跑车在大街上疾驰，晨起的雾气朦胧，银灰色的车身在雾中前行，颇有几分神秘之色。
“裴宴！”
转正后，俞圆和裴宴换了工位，但两人还是挨着坐。作为同期的管培生，他们一起被调到了项目部。
江照临根据多年职场经验，选择了离领导最远的位置，这个位置的另一妙处是，身边摆了一束半人高的植物，能把员工桌面上的动作挡得清清楚楚，非常方便摸鱼。
“太好了！你也转正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俞圆兴奋地拍桌，“市场部双子星再度合体！中午食堂麻辣烫走起，庆祝一下？”
江照临站在打印机旁，头也不抬地插了一句：“楼下新开了家西餐厅，人均198，去吗？”
俞圆瞬间瞪大眼睛，嘴张成“O”型。
“我请。” 江照临淡淡补充。
“哇——裴宴！” 俞圆夸张地摇晃裴宴的肩膀，尾巴向上翘了翘，“必须去啊，裴宴你帅死了，你一定是中彩票了，你赚钱怎么不跟兄弟说啊！”
江照临面不改色，心想：我只是单纯想吃顿好的。
手机又震了。裴宴的消息弹出来：
【落地了。怎么不回我？该不会又没吃早饭吧？】
……确实没吃。
江照临冷静地回了个兔子表情包，大大方方地咬小饼干。
“裴宴，一会儿我们要开一个小会儿。”方誉走过来，比起江照临和俞圆工作一会儿就在打印机前摸鱼的行为，方誉一整个上午都异常认真，不是在项目主管身边，就是在工位开会。
江照临手里拿着几张A4纸，“什么会呢？”
“就是你之前母婴项目的提案，待会儿需要你从头到尾完整讲解一遍，和大家沟通交流一下，顺便和小组成员打个招呼。”方誉道。
……
飞机刚落地，裴宴就憋了一肚子火。
机场出口处，他和山茶一前一后站着等车，两人之间距离拉得老远。
晨间的冷风卷着汽油味扑过来，裴宴没穿西装，穿了舒服的外套，他把外套拉链拉到顶，低头刷手机。
他和山茶原本可以平静的到酒店，一直维持表面的和谐，只是山茶冷笑一声。
“你和周泰川，真是一丘之貉。” 她斜睨过来，红唇勾着讥诮的弧度，“恶心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裴宴手指一顿。
还是公司群里那条广告链接的事。
那天，江照临拉了个三人群，把他、周泰川和山茶塞进去“解决问题”。
周泰川提议：【茶姐，要不这样，我先在群里发个红包，就说是我没提前跟您讲清楚规章制度，然后道个歉。您呢，也发个红包，说手滑发错了，下不为例？】
既给了台阶，又全了面子。
可山茶连回都没回。
直到现在，公司群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条广告链接。
每次点开群聊，裴宴都替她脚趾抠地。
可她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
冷风灌进领口，裴宴身边围着一个秘书，两个助理，四个项目组的成员，以及两位顾问，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他感受到身后强悍的人墙，底气也厚了。
“茶姐。” 他开口，“您要是真觉得恶心……当初为什么发那条消息呢？”
“你个靠脸上位的东西懂什么？”山茶翻了个白眼，向旁边迈了一步，像是在远离什么脏东西。
这话很有攻击性，周围的人当然也都听到了。
裴宴笑了，开口却不太客气：“我是靠什么上位的我心知肚明，茶姐是靠什么上位的茶姐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