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明玉一肚子委屈:“起初我也觉得魏贵人是个很好的人,可自从我搬进延禧宫,她便三天两头不舒服。太医看过,都说魏贵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皇上瞧魏贵人总是病恹恹的,非常着急,让钦天监卜了一卦,说我与魏贵人八字相冲,不宜住在一起。”

    皇后有孕,又因高贵妃病死心情郁结,身上不爽利。为了让皇后安心养胎,太后属意娴贵妃协理六宫。

    娴贵妃听说魏贵人与明玉八字相冲,以致病气缠身,便将明玉挪去承乾宫安置。

    “舒嫔独居承乾宫,为一宫主位,本来逍遥自在。”

    明玉垂泪,声音哽咽:“自我搬去她便瞧我不顺眼,话说得极难听。说什么魏贵人想独霸延禧宫,嫌新人碍眼,就把人踢到她宫里来,当承乾宫是牙行吗?”

    舒嫔仗着家世好,骄纵跋扈,又因乾隆三年的入宫时间触了皇上的霉头,很不得宠,嫉妒后来居上的魏贵人。

    见娴贵妃将延禧宫不要的人赶到承乾宫来,心里更不痛快,不敢怨怼娴贵妃和正得宠的魏贵人,便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明玉身上。

    “最开始她只是冷言冷语,见我不得宠,越发没了约束。”

    明玉说到这里几乎哭成泪人:“指桑骂槐都是小事,她时常找了由头当着我的面责打我身边的宫女泄愤。”

    鄂婉蹙眉:“这事是娴贵妃安排的,你就没去找娴贵妃求助吗?”

    “早找过了。”

    明玉压着哭声说:“谁让我出身平常,又不得宠呢。娴贵妃说了舒嫔两回,也只好了几日,之后变本加厉。我真是怕了。”

    鄂婉想起一事:“舒嫔不是被撸了嫔位,降为贵人了么,她怎么还敢?”

    “她进宫早,资历深。即便被降为贵人,也比我这个常在位分高,照样管着承乾宫的事。”

    明玉哭到泪尽,人也变得恍惚起来:“舒嫔降到贵人之后,确实收敛许多,可我继续住在承乾宫受那些零碎折磨,真的要疯了!”

    鄂婉紧紧握住明玉冰凉而颤抖的手,坚定地说:“我帮你向皇后娘娘陈情,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明玉扑在鄂婉怀中,痛哭失声。

    皇后娘娘果然问及此事,鄂婉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道:“舒贵人戕害宫女在前,折辱低位妃嫔在后,娴贵妃无法平息,还请皇后娘娘垂怜。”

    孕中难免多思,皇后总觉得皇上让娴贵妃协理六宫,与富察家和西林觉罗家之前议亲有关。可无论她怎样试探,皇上只说让她好好养胎,不要多想。

    后来她索性将东西六宫之事,全交给娴贵妃处置,没想到娴贵妃平日人淡如菊,关键时刻居然接住了。

    被对方反将一军,自己倒有些骑虎难下。

    让娴贵妃退居二线,把权柄拿回来,显得她小家子气,稳不住。继续让娴贵妃管下去吧,又怕将来尾大不掉,难以收场。

    皇后正想寻个由头,收了娴贵妃的权,把柄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依你说,该怎么办?”皇后胸有成竹,还是忍不住想考考鄂婉。

    住进长春宫有些时日,鄂婉与皇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混得半熟,从只言片语间听说了一些事情。

    慎春人如其名,安夏嘴巴也紧得很,素冬就像个闷葫芦,只靖秋与她最熟,心直口快。

    靖秋话里话外,对魏贵人的忘恩负义耿耿于怀,同时也透露出一点对娴贵妃的怨怼来。

    主要怨娴贵妃趁着皇后有孕,拿走了六宫权柄。

    这四个大宫女与皇后一条心,她们对谁不满,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皇后的态度。

    “皇后怀着二阿哥时,也没见皇上让谁协理六宫。”当时靖秋与鄂婉聊起此事,气鼓鼓的。

    联系上下文,鄂婉立刻有了主意:“嫔妾听说皇后娘娘统御六宫时,后宫风气极正,从未有谁敢恃强凌弱。如今娘娘身怀有孕,许娴贵妃协理六宫,竟三天两头地出事,可见娴贵妃年轻,压不住事。”

    皇后温婉地笑:“你倒是嘴甜。”

    “并非嫔妾刻意讨好娘娘。”

    鄂婉表情认真:“明玉比嫔妾进宫早,看得清楚,说娘娘治下的六宫,安稳和睦。娴贵妃才拿到协理六宫之权,魏贵人便在延禧宫兴风作浪,将她赶了出去。舒嫔更是离谱,哪怕被降为贵人,仍然敢欺凌于她,将她身边服侍的两个宫女打得遍体鳞伤。她求到娴贵妃面前,娴贵妃弹压无果,竟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治不住。”

    “你说娴贵妃年轻,压不住事,倒是有的。”

    皇后含笑说:“可说她没本事,便是轻瞧了她。她不是治不住舒贵人,而是拿到协理六宫之权后,急于收买人心,这才对承乾宫发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鄂婉受教,眼睛却更亮了:“协理六宫之人偏私至此,也是大忌。”

    皇后摇头:“仅凭这一点,想要收回六宫的权柄,很难。”

    情节不够严重,顶多算失察,鄂婉眼珠转了转:“若再加上舒贵人两次暗害宫女,企图灭口呢?”

    人命关天,总该引起重视了吧。

    皇后还是摇头:“此事过去便过去了,舒贵人已然因此被撸了位份,旧事重提作用有限。”

    “旧事无法重提,那便不提,索性再来一次,将事情闹大。”鄂婉也很好奇绿枝到底犯了什么错,让当时的舒嫔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问过绿枝,绿枝不敢说,一味劝鄂婉息事宁人。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鄂婉懂,这才翻篇。

    没想到舒嫔被降为贵人丝毫不知收敛,还敢在承乾宫八面威风地磋磨人。

    皇后显然未料到她会这样说,朝前略倾身:“你打算怎么做?”

    鄂婉将自己的盘算说了,皇后扶额沉吟,半天才道:“法子是有些冒险,但胜算也大。”

    “富贵险中求。”鄂婉上辈子在金融圈混了那么久,最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去办吧。只一样,别牵扯长春宫。”

    “娘娘放心,嫔妾知道轻重。”鄂婉想要赢得皇后的器重,背靠大树乘凉,必然要替皇后做事。

    跟着领导做一百件好事,不如陪着做一件坏事。

    况且现在能救明玉于水火的,唯皇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