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由希向来不习惯用视频与人对话。
莫名别扭。
哪怕自家老爸，每每都是在妈妈跟对方聊天时，她来到手机镜头前晃一下，问候三两句就走开。
接通视频的瞬间，不适感尚未生出，目光就被怼满屏幕的大猫脸给吸引。
伴着让人心都要融化了的“呼噜呼噜”声。
眼睛微微发光，平常说话舒缓轻柔的女孩一时间忘形，语气忽地急促而活泼，夹着嗓音直呼“好可爱好可爱”，眉眼唇角全是笑意。
“它在打滚耶！”
“毛色真的好特别，这个角度看真的猫老师本猫！”
“这是在撒娇吗？”
“踩奶了……柳君你是忍者神龟吗，还不快快挼秃它！”
对面少年稳稳拿着手机，对准大猫拍摄，不管猫咪怎么卖萌，自始至终没有伸手摸一下。
可把青叶由希急的！
恨不能穿越屏幕，替代男朋友，抱着大猫狠狠吸。
“青叶同学想让我摸它？”
“嗯嗯嗯！”女孩重重点头。
镜头微微晃动。
少年一只手轻摸大猫头顶橙灰两色的斑毛。
看得青叶由希心情舒畅，又有些心痒痒。
忍不住“遥控”道：“挠它下巴~”
“揉揉小肚子呀！”
“猫爪……捏一捏肉垫~”
“粉色肉垫诶！好萌！”
大猫十分温顺，任由少年的手摆布。
忽然间，它一个弹射起飞，肉垫悄无声息落在地板上，青叶由希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也看不见猫影了。
不由得愣住：“跑了？”
“啊。大概是听到开猫罐头的声音了。”
青叶由希眼睛一亮，刚想说看猫猫吃饭，得知开猫罐头的是柳莲二母亲，从吸猫状态回过神……可不好意思跟男朋友的妈妈突然就视频打照面。
下一秒镜头切换，屏幕里出现身穿深蓝浴衣的少年。
女孩怔了怔。
脑海只飘过一个念头：她从没看过这般装束的男朋友……古典文雅，超有气质！
就听到少年低沉着嗓音：“忍者神龟，嗯？”
稍稍扬起的鼻音，说不出的性感。
青叶由希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热，听到男朋友唤她“青叶同学”，蓦地反应过来——
刚刚自己一时失言，对方这是要“秋后算账”？
眼神飘忽。
她故作镇定：“……赞美柳君定力好嘛！”
中文互联网忍者神龟的梗，对方肯定不懂的吧？
柳莲二语气淡淡：“是吗？”
青叶由希下意识抬起右手半掩面：“唔。”
好在男朋友没继续追问。
语气一转，问：“青叶同学的肩膀受伤了？”
“哎？没有啊。”
“右肩锁骨，有一道红印。”
“啊……”
青叶由希不自觉抚摸上锁骨链接肩头的位置，后知后觉感到羞涩。
才想起来，穿的睡衣！
吊带裙，不过是宽肩带，接近无袖的款式，胸前开口虽然比常服大些，但一点儿也不露骨；
收腰款睡衣，自带胸垫，就算直接穿着出门，到附近小店买点东西，也不会让人觉得暴露。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睡衣！
再想到头发也是随意用个鲨鱼夹松松散散地夹起……
柳莲二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不修边幅了？
“青叶同学？”
想到自己已经这个形象在镜头前暴露十多分钟了，青叶由希强装淡定，没忘记对方的提问，解释：“不是伤痕，是胎记。”
柳莲二闻言轻颔首。
青叶由希低下头，忍着想要伸手遮挡镜头的冲动。
或许是心虚，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怪。
尤其，肩带无法遮掩那一块红色胎记……
说来也是奇妙。
她不但前世今生长得一模一样，胎记居然也跟着轮回转世。
圆弧形、类似小船的印记，胭脂红，她自己还挺喜欢的。
直到……
穿吊带或露肩装，总被人若有若无地打量。
还是侄女提醒，说：那抹红印，容易让人想歪。
之前从没谈过恋爱的青叶由希听不懂。
侄女只好说得更直白，说：像吻痕。
顿时无语黑线！
后来，她夏天穿衣，尽量避开吊带和露肩装，不想被奇怪的目光打量。
好在胎记位置接近肩头，普通无袖基本能遮挡，只要不是特别敞开的那种大领口。
“小船吗？”少年声音轻柔，“很可爱。”
“……”
青叶由希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嗫嚅道：“柳君能不能少说两句？”
“抱歉。”柳莲二很快道，“让青叶同学感到冒犯了。”
“没！”
青叶由希连忙打住对方的道歉，抬手捂脸：“没觉得冒犯，就是……”
特别特别小的声音：“有点害羞。”
没有猫猫分散注意力，两人面对面视频，这样干说话……
浑身无所适从。
可，能看到男朋友，还是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形象，就舍不得挂断视频。
——对不起老爸，她真双标啊！
“青叶同学。”
“……嗯？”
“我要阅读晚报了。”
“哦哦。”
要挂断视频吗？
不料，对面话锋一转：“青叶同学想听我读吗？”
诶——？
女孩嘴巴快过大脑：“好呀！”
她很喜欢男朋友诵读时的声音。
支架固定着手机。
柳莲二有时念原文，有时只是提炼重点、简单说明事件，青叶由希听着听着入了神，不知不觉忘却镜头带来的不适。
手掌蜷起，半枕脑后，偶尔换一只手。
听到有趣的地方，她不由自主露出笑脸。
“青叶同学。”
“嗨？”
念完晚报的少年态度自然地问起：“可不可以保存你的视频截图？”
青叶由希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本能点头：“当然可以。”
柳莲二从来不会让她为难，所以她也习惯听到“可以不可以”一类的问题就颔首同意。
画面里，浴衣少年嘴角勾起，很是客气：“那就谢谢青叶同学了。”
“不用……”谢。
等等！
青叶由希猛地回过味，慌忙拿手挡在摄像头前：“别，很丑的！”
她很在意自己在男朋友面前的形象！
“不会。”柳莲二语气笃定，“很好看。”
“哪有……”
“我发几张给青叶同学看看？”
“都已经截图了……还问我可不可以。”
“嗯。”对方又问，“可以吗？”
青叶由希哑然片刻，莫名失笑。
目光游移：“随便你了。”
房间门被敲响，两人视频不得不中断。
是青叶由希的妈妈问她吃不吃夜宵。
女孩摇摇头，时间有点晚了。
护送肚子明显大了的女人下楼。
等妈妈吃完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厨房，又回到自己房间。
青叶由希解锁手机，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柳莲二果真发来几张视频截图，都是她……角落小图是猫猫。
截图中的女孩笑意盈盈。
有时单手托腮，有时双手托着下巴，有时手臂交叠在桌上、下巴枕在上面……还有一幕，她似乎听到窗外什么动静，偏头，侧颜对着镜头，宽肩带半遮半掩着红色胎记。
长发半固定在脑后，颈项间垂落着一些碎发，所幸不会让人觉得邋遢。
视频截图的画质远不如正经拍照，反而像添了一层滤镜。
就……
挺好看的。
感觉像古早以前的大头贴。
男朋友很体贴，也很有眼光，都是挑着她好看的瞬间截下来的。
不过……
在她云撸猫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她对着猫猫犯傻吗？
青叶由希捂着脸，心情又是赧然又是甜蜜。
「青叶由希：礼尚往来，柳君。」
女孩话说得不明不白，对方却秒懂：「稍等。」
没多久，柳莲二又发来几张照片。
是他本人。
他很清楚女朋友的言下之意，发来的都是浴衣照。
却不是视频截图。
浴衣颜色、图纹不尽相同，但都是蓝色系。
看背景，约莫是夏日祭一类场所。
青叶由希抿唇忍着笑，一张一张保存，存入私密相册。
自言自语：“柳君好心机。”
这些照片的角度跟手法可堪完美……不管怎么看，都超级帅！
哪像她那些傻乎乎的视频截图！
「很帅！」
嘴上仿佛在吐槽，女孩却同样不吝赞美。
像男朋友夸她一样夸他。
对面很快回：「谢谢。」
青叶由希看着聊天记录，“噗嗤”笑出声。
就……
又客气又亲昵的，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觉得奇怪吧？
·
有了第一次视频经历，之后一切顺理成章。
每晚情侣俩都会开视频，大多时候并不在聊天。
各自看书、学习，偶尔闲扯两句白天的遭遇。
青叶由希面对摄像头，渐渐不再觉得别扭。
期间，悄悄想过要不要新买两套睡衣……但现在的睡衣质量很好，穿着舒服。
最终决定不要浪费钱了，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很少能看到名叫“小虎”的大猫。
柳莲二告知：家里人忙碌一天，只有晚上休息能跟小虎互动。
青叶由希理解，就没多惦记。
虽然喜欢毛茸茸，但毛茸茸如果不在眼前，也谈不上特别狂热。
由此，又引出一段讨论——
“以后我们可以自己养一只猫。”
柳莲二语气淡然，是理所当然的姿态。
正在说着猫猫话题的青叶由希一时没多想，点头：“好啊！”
想了想，补充一句：“狗也行，或者鸟，鹦鹉鸽子什么？”
柳莲二问：“青叶同学喜欢什么狗？”
青叶由希不假思索：“德牧，金毛，边牧……不过大型犬养起来很麻烦吧？”
对面回道：“只要遵守《犬猫管理法》和《噪音规制法》就可以。”
“哦~”
“猫呢，青叶同学喜欢什么品种的猫？”
“狸花猫吧！”
青叶由希心念一动，开起了玩笑：“当然，最喜欢还得是大熊猫！”
可惜，日语“猫”跟“大熊猫”发音天壤之别，对方估计领会不到笑点。
“等全国大赛结束了，一起去上野动物园吗？”
“嗯？”
“可以看到熊猫。”
青叶由希低眉，唇角弯弯：“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