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戬带着哮天犬出门,经过妲己房间时,发现房门开着,她竟已不在房中。
起这么早?他居然未曾听到动静。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听见厨房里传来声响,拐入厨房,先闻到的是熟悉的苦涩的草药味儿,然后便听到妇人爽朗的笑声:“哎哟,说道长,道长到!”
“兄长来啦。”妲己声音里也透着笑意,“来得正好,药汤正温着,现在就能喝。”
杨戬在桌边坐下,道:“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我昨晚上睡得很好,今日醒得便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兄长把药备上。”妲己端了一碗药汤给杨戬,又端了一碗给哮天犬。
妇人附和道:“她起得比我还早呢,我还以为是招待不周,饿得道长自己起来做饭了,没想到是给兄长熬药的,真是贴心啊!”
妲己:“若不是兄长眼睛受了伤,那鱼妖定能解决得更快。”
妇人好奇道:“这究竟是什么草药,连目盲都能治?那花了眼的老人吃了,岂不是眼力也能恢复?”
妲己:“嗯,这个嘛……不是寻常草药,不能乱吃的,须得用法力辅助,否则普通人承受不住药效,容易反噬己身。”
“嚯,这么猛,那还真不能乱吃。”妇人瞧了瞧杨戬喝完药汤的脸色,打趣道,“看来,这药味儿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道长,我锅里还有刚煮好的米粥,您要不来一碗,去去味儿?”
杨戬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家里人慢用吧。”
妇人:“我不着急,等那俩孩儿睡醒,我和他们一起吃。对了,我家男人跟其他乡亲出船去了,说要去看看那鱼妖的尸体,还说现在没了鱼妖,船可以行得更远,他想看看能不能在河流深处捕到更好的河鲜,带回来给道长们尝尝。”
“多谢美意,不过,我与舍妹还有路要赶,等下便要动身了。”杨戬颔首。
妇人惊道:“这就走了?这么着急?”
“昨日便说的是借住一夜,一夜休整完,便到了该走的时候。”
“是啊,我们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不好耽误。”妲己在一旁道,“对了,婶子你可知道最近的城镇怎么走?我们打算去城里买辆马车,省些脚力。”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给你们指路。”妇人一边往大路上走,一边道,“不过,我还以为道长你们能腾云驾雾呢,原来也要坐马车啊。”
妲己笑道:“我与兄长此次本是低调出行,若非偶遇鱼妖,也不想亮明身份。加上兄长他虽能御空飞行,但如今失明,飞起来没个准头,速度又快,谁知道会飞到哪儿去?遇到普通人,还怕吓着他们。倒不如让我按照正常路线,老老实实地驾车。”
“有道理,还是你们想得周全。”妇人带着她走到村庄外的大路上,跟她说,“道长,你们先沿着这个方向走大约二里路,然后会遇到一个岔口,选择朝南的那边……”
厨房里,杨戬正在给苦得直打喷嚏的哮天犬喂清水。
“你觉得这药如何,有没有一点效用?”他摸着哮天犬的头,低声问道,“我喝完的时候会有短暂的清明之感,你也会有吗?”
哮天犬呜了一声,以示认同。
“你也觉得有用,那便好。”杨戬叹了口气,“只是你这鼻子……还不知道怎么办。”
听到鼻子的问题,哮天犬不由有些焦虑地低吼了两声。身为一只灵犬,鼻子嗅闻不到味道,对它来说实在是难受至极。
“不知道城池里有没有看兽病的大夫,凡兽的药对你有没有用。若是没用,还得到了西岐,问问姜师叔。”杨戬拧眉,“如此想来,时间真是愈发紧迫了。”
哮天犬蹭了蹭他的手。
“偏偏这赶路我也帮不上忙,即使买到了马车,还得让小九来驾车。她一个女儿家,这样吃苦耐劳,倒显得我毫无用处了。”杨戬自言自语,“你说,像她这样的性格,给她找个什么师父比较好?”
……
“嘶,怎么又疼起来了。喜媚和清弦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又搞砸了什么事!”妲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九尾,果然有一条出现了浅浅的血痕,“大半夜的将我叫起,害我不得不抛下杨戬,留一具分身在那儿,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猎猎疾风鼓荡衣袖,她在云层中急速穿梭着,眉头紧锁,面色恼怒。
是的,此时此刻,留在村庄里的、给杨戬熬药的、听妇人指路的,都不是妲己本人,而是她留下来的一具分身。
昨天夜里她故意说了些话,扰乱杨戬心神,本已美滋滋地睡下,谁知半夜忽觉疼痛,抽出尾巴一看,竟是留在朝歌王宫中的那具分身受了伤。
分身受伤,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喜媚和清弦都护不住它,另一个是喜媚和清弦有急事找她,为了联系上她,只能破坏分身。无论是哪种,她都必须回去一趟,只能留下第二个分身在杨戬身边。
虽然分身继承的都是她的习惯和意志,但难保杨戬敏锐,觉察出什么端倪。上次他没发现,是因为分身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但这次情况复杂得多,也不知分身能不能随机应变得来。
唉,唉!得亏她会分身,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妲己一路疾行,终于在星夜抵达王宫。
她一出现在寿仙宫中,喜媚和清弦便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冲了过来。
妲己环顾四周,见一切如常,火气便噌地一下冒了出来:“我这一路上屡屡感到尾巴疼痛,想是你们一直在催我,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结果这宫中根本无事发生?你们可知我已博取了杨戬的信任,正是和他相处的关键时机!你们若给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原因,别怪我教训你们!”
她重重拂袖,坐在了床沿。
喜媚和清弦一人一边,趴在妲己膝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喜媚开口:“姐姐莫恼,是这样的……昨夜我与清弦本如往常一样在暗处修炼打坐,谁知旁边突然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修道之人,他修为在我们之上,自称申公豹……”
据那申公豹自述,他在几天前就来到了朝歌,本想进宫求见帝辛,结果帝辛因为上次来了个云中子,伤了他的爱妃苏氏,所以大怒,再也不见任何道人。申公豹打听后得知苏妃病重,便隐藏身形,来到寿仙宫中悄悄观察,结果发现苏妃是个凡人,身边却有两个没有妖气的妖怪,大为奇怪。
他偷听到喜媚和清弦的闲聊,得知她们因云中子受伤,便主动现身,说自己乃阐教门人,也是云中子的同门,知道云中子的消息,只要她们愿意跟他合作,他一定给她们报仇的机会。
“云中子的同门?”妲己高高挑眉,“这么说来,他果然是阐教门下?”
“那申公豹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真假……”喜媚心虚地说,“他还说,现在宫里的苏妃虽看似凡人,但一定不是真身,因为凡人是不会受到剑气影响的,真正的苏妃一定是妖,只不过技高一筹,剑气奈何不了她,她为了避风头,才放了个病中的分身在宫里……我们看他猜得这么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赶紧联系姐姐,让姐姐定夺。”
“他人呢?”
“他走了,他说等我们想清楚了,便点燃这根熏香,他就会现身相见。姐姐,我们怎么办?”
妲己垂眸,收起床上受了伤的分身,此处记忆回笼,然而她在里面搜寻了一遍,却并未有关于这个申公豹的记忆——到底是凡躯,深夜时间还是睡过去了。
她思索片刻,道:“点香吧。”
“啊?这、这就点了?”清弦懵道,“那姐姐,我们到底要不要跟他合作啊?”
“此人一看就是有私心,想让我们跟他合作,得拿出诚意来,怎么如今弄得像是他施舍给我们的机会似的。”妲己轻嗤,“没有他,我还有杨戬,杨戬可比他真诚多了。”
喜媚:“我也觉得此人图谋不轨,像是在利用我们。说不定他与云中子有什么私怨,我们搅和进去,反惹一身臊。”
清弦:“可是不合作的话,他会不会出去揭发我们?”
“合不合作的,且放一边,这不是个能立刻决断的事情。”妲己拨弄着指甲,慢条斯理道,“比起这个,我倒是另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
“那个叫姜尚的老头,还记得吗?”
“记得啊,帝辛让他给姐姐督造鹿台,他不是大骂这是劳民伤财之举,然后投水自尽、以死明志了吗?”清弦迷惑道,“骂姐姐的朝官有很多,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妲己:“他也是阐教门下,论辈分,还是杨戬的师叔,能和十二金仙称兄道弟呢。”
“什么!”清弦大惊,“怎么他也是阐教的?”
喜媚目瞪口呆:“那、那这么说来,真是阐教在针对姐姐?”
“我倒觉得不是。”妲己眯起眼睛,“你们看,杨戬明显就不认识我,申公豹也不认识我,至于姜尚,更是自己诈死溜了,压根不管我。我觉得他们阐教内部肯定发生了什么,频频出入人间,只是我身在王宫,意外牵连进来罢了。”
清弦和喜媚面面相觑:“能发生什么啊?”
“不知道,我也很好奇。”妲己勾起唇角,“所以,把申公豹叫过来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