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深处,关押一切善恶之地——
镜双渊
灰白的云层不断变化,幽幽的光印着人影,无边界静寂中一道轻巧的铃声回荡,身着朱红暗紫刺绣极巧的法衣挂铃的白礼霄缓步行走在云雾中。
直到手中油灯被点亮,停下脚步,斜视右侧端坐在一面落地铜镜前的男子。
他挪动脚步,把油灯缓缓靠近铜镜的瞬间,镜内的一缕白魂恐惧地远离火光,火的煽动,他声如空灵般响起:
“抛魂入世,乞灵堕安。”
“我…..”
坐在铜镜前的男子缓缓动了动嘴,可仿佛抗拒地抬起手想要抓灭灯火,面色僵硬地,眼神发颤:“我无害人,无伤灵,可不愿融入……
我也努力活得像个人!”
……
指尖触动火苗,疼痛的瞬间四溅花火,云雾被打散点亮,上下左右皆如他一般端坐镜面等待洗礼的人,头顶之上是悬挂的人,下面是倒挂的尸骸。白礼霄把油灯浮于他的面前,一声铃铛响起,四周如同倒挂的平行线,反转。
此时此刻,坐在云中的人身上散发白色灵力,镜中倒影的是面露伤怀的自己,反转的油灯滴落一滴灯油入镜。
白礼霄依旧不冷不热道:“禁魂堕日,弃愚踏平。”
男子泣泪而笑地握住倒转的油灯,琥珀般闪烁光点的双眼注视镜中油灯愈发靠近胸口,脸上便逐渐出现一幅面具,待他以鹿角刺穿胸口,心脏被火焰焚烧,滴下来的依然还是血红的“血”。
白礼霄踏过鲜血,镜面破裂散落碎片地破开了脚下的云雾,男子倒身坠入无尽黑洞。
白礼霄手中摇铃,血迹消失,抬眸提气地注视前方是无数等待洗礼杀魂的人。
....…
黄昏与高台交错,阿煜独自一人强撑着困意走到高台的边缘,低垂的眼眸俯瞰着下方山川木林。
他心里一直重复着“跳下去”,想起对着风信子忘了身边的风吹草动的黑门玄霜,想起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站在面前的也是他,那时的他,是血腥缭绕,眼底毫无情绪波澜的人。
“可他,却见到我,眼底的血红即划过脸颊。”
阿煜缓缓转过身,以为眼前的模糊是他的身影,可回过神是那时,所初见的倒影。
那倒影见到他时,眼底的暴戾瞬间化为平静的黑水浮于眸中。
黑门玄霜:“今后,你的生辰便是五月初六,名字……就是阿煜。”
“往后,你不可对任何人,有一丝怜悯,包括我。”
他眼眸的黯淡逐渐褪去,张开双臂,倒身坠落,远离那定义之地,因果之处。
远离接他回来的……他。
此时四周的灵视发出红光扫射,阿煜一手摘下头上的花环,眸光一现,花环即成光圈,四周一切的灵视化成片片银杏飘洒漫空,他跃入其中,光圈闭合的瞬间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银杏树林下,垂下手中的风信子的黑门玄霜,目光瞥向空荡的树下,他面不改色地转动指尖的花,呢喃着:
“今日生辰,便送这个吧。”
.....
街道处,突然灵视出现,道道红光对准听事的人群,兔妖当场一把抓起菜塞进嘴巴里,强装淡定地吆喝:“买菜...卖菜咯!三灵币咯——!!”
“让开让开!我买~”
突然一个声音在不敢动弹的人群中传出,人未出现,三个以灵凝成的铜币出现在菜上,兔妖两眼发光,拿起灵币就仔细的闻了闻,惊讶道:
“好醇厚!我给你六个!!!”
兔妖开心地赶紧塞进腰间钱袋,给那人精心挑选,用绳子捆好,抬眸时却对上了红光凝聚额间,少年凤眼玲珑,笑盈盈的蹲下身:
“给我吧~”
“你你你——是你!温初!?”他仿佛见到了魔鬼的一把扔给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少年束袖红衣,红带高发,眉眼的一抹红色即有些妖媚,他对于他过激的行为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极好的白菜,站起身,调侃道:
“我可没有这个胆子,在灵视眼皮底下做什么,我只是个爱打听的两边人而已,不用这么害怕~”
“切,我不知道你?你恶毒的很!”
“.....”温初笑容不散的随他怎么说,在人的目光追随中,无事人般远离街道,远离落在身上的红光。
身后的一群人,直到红光散去,才松了口气的离开,红光既是警告也是随时会降下惩戒的未知,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温初心安理得地拎着白菜远离尘嚣,出了刻有“永望镇”的石牌门,石牌门的砖石对上光影散发出七彩琉璃,中央两侧狐狸为首,在两侧石柱上为一龙一鸟的雕刻。
他停下脚步,回望着琉璃砖中倒映的自己,沉默地抿嘴:“我当真,如此惹人厌恶吗?”
只有十六岁的孩子,郁闷地看着手里头的六颗白菜,怎么看六颗长的都如出一辙,怎么会是在那群最好的呢?他傲慢的“哼”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人,远离那充满不定因素的人群与妖群。
桥头林间,漫步叶片上,鸟儿飞在枝头,注视着独自一人的少年,温初走了半日脚程,才在林的最深处,湖畔染上了星辰的模样,散发着波光粼粼的波澜,而他走进那座小木屋前,门外的柴火叠的整整齐齐,木桌上堆着一本本古书。
他把白菜放在水池旁,便推门进屋,踏进屋内,烛火一一点亮,他看着灯火满堂的屋内,心里也是平静了些。
“有了白菜,得去看看有没有蘑菇,白菜炖蘑菇,味道肯定差不了!”
他一想立马背上木篮,活力满满的走去木屋后方潮湿地带,他一指凝出火苗,扔向上空扩散间,挂在树上的灯笼一时间“刷”的点亮,蘑菇一一出现在他的。
一个两个...十几个后,他掂量掂量篮子,准备返回之际,身后的一处灯笼却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落入泥沼熄了火。
温初抬眉缓缓回头,右手暗搓搓的画好火灵符:“去。”
在他的驱使下,符印飞去前方,化为火鸟落到灯笼之上,歪着脑袋,急促的叫了声。
“人?”
温初透过鸟的瞳孔看到黑暗深处倒在地上的影子,他莫名觉得不安地靠近过去,火鸟围绕在逐渐看清时,他忽的停下脚步,蹲下身,掀开他的黑发,那张脸莫名熟悉。
他瞧他身上明显被树枝划破衣衫渗出的血渍,嫌弃的戳了戳那倒地少年的肩膀:“你醒醒——这不安全!”
“....”
“喂!你不醒,我可走了。”温初可没有什么慈悲的心,看他没反应,直接起身走人,可心里却暗搓搓地自问:“他的脸.....怎么能熟悉呢?”
“不该啊。”
没走十步,他又回头蹲下身,歪下头,仔细过目那张虽被树枝划伤的脸颊,可见他眉眼,脑海里即会想到地府之时的那位哥哥....
是那位阻了他喝下孟婆汤的人,是那眉眼生的极为好看,一眼难忘的慈悲兼具温柔的碧落瞳色。也是一手将他推出那不该停留的轮回地。
“走吧!万一不是,是个麻烦!!”
他起身迈出一步,可心神作祟,双腿死死钉在原地。他眉头一颤,扶着脸颊哀叹着:“罢了——”
“谁叫我是个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