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距离浮生阁很近,是很有年代感的铜锅涮肉,装修的古色古香,整个大堂都漂浮着底汤浓郁鲜香的味道。冰啤酒在透明玻璃杯里冒着气泡,清凉爽口。两杯下肚后,沈凌白皙的皮肤上浮起淡淡红晕,他眼睛亮晶晶的嚼着肉,嘴唇被麻辣的汤汁镀上一层鲜艳的红色,看上去比锅里翻滚的肥牛还要可口。
商无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若有所思的抽了张餐巾纸给他。
沈凌接过纸巾,莫名其妙回视他:“啊?”
“香菇熟了。”林浩说着捞起一颗,就想往沈凌盘子里夹。
“他不爱吃那个。”商无咎淡淡的开口。
“不爱吃?认识这么久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忌口啊!”所有的好友中,沈凌一直是最好养活的一个。林浩迟疑着把筷子收回来,一脸的惊讶。
“没关系,我吃什么都行。”沈凌表面淡定,内心却波涛翻滚。自己确实不爱吃香菇。但他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让他没有挑食的资格,凡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在食用范围内。他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包括跟他关系很好的林浩。
商无咎是怎么知道的?家庭住址能查出来,饮食习惯怎么查?他到底跟自己有什么渊源……
之后的饭沈凌吃的有点心不在焉,琢磨着商无咎,不知不觉中比平时多喝了几杯。
林浩喊来服务员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师父,您看,这多不好意思。”林浩抓着脑袋,一脸惭愧,“第一次见面就让您破费,下次,下次我一定请您吃大餐。”
“商无咎!是我要请你吃饭的!上次你就拒绝我!你欠我一顿饭!”沈凌面色潮红,双眸水润,说话不似平时沉稳,反而有种恃宠而骄的刁蛮,显然是喝多了。
商无咎无意与醉鬼争执,“你说了算,怎么着都行。”说着伸手扶他起来,“晕吗?”
林浩笑道:“沈凌的酒量,看来只能跟小孩一桌了。难怪平时不论怎么劝都不肯多喝,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喝成这样。”
“不晕。”他嘴上说着不晕,却没骨头似的靠着商无咎,冲林浩挥手。“再见啦,咱们,下次再聚。……”喝多了的沈凌反应比平时慢一些,说话时声音糯糯的。
林浩过来想扶他,被商无咎不着痕迹的隔开距离。林浩不以为意,拉着桐桐的手,冲他们笑笑,“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师父好好照顾他。”
街边有一对穿古装拍照的小情侣,摄影师指挥着他们摆姿势,桐桐突然说:“他俩之间的氛围感真的是绝了!”林浩一头雾水,“啊?谁俩绝了?”
“你瞅见师父看沈凌的眼神没?我都有点磕他俩了。”桐桐回忆着俩人餐桌上的几次互动,眼冒绿光。一脸垂涎的样子,简直像个会吃小朋友的怪阿姨。
“你看见俩人就像cp,小说看多了吧?我怎么没觉出来。”林浩心底忽然生出淡淡的疑惑,“不过沈凌跟他师父确实挺亲近的,他这个人,看上去随和,实际上性子冷淡,我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是吧是吧!我就说他俩磁场不一样!磕cp的快乐你是不会懂的!”桐桐笑着走开。
沈凌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他盯着雕花的红木大床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神。想想自己喝酒后的表现,不禁扶额叹息。看来酒这东西确实不适合自己。
床头柜上贴心的放着一杯水,他拿过来喝了一口,居然还是温的。
这间房在浮生阁的二楼,翠柏的枝叶在窗外随风轻晃,整个室内充斥一股淡淡的幽香,跟楼下香炉里焚的大概是同一种,闻了能让人心神宁静的味道。
沈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这周末过得兵荒马乱,问题非但没解决,反而越攒越多,一想到明天又要继续牛马人生,简直不想活了。
门外传来商无咎的声音:“沈凌?醒了吗?”
“嗯,醒了。”他声音里还有点刚清醒不久的鼻音,听起来丧丧的。
“我进来了啊?”门把手咔哒转动,商无咎走了进来。
沈凌跟摸了电门似的,从床上蹭的站起身来,把床单抻平。他觉得自己今天十分失礼。虽然商无咎不拘小节,偶尔性格分裂。但确实对他很好。但他第一天拜师就喝多了,不但让师父请客,还在师父家睡了一觉,这……
“怎么了?”商无咎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又做噩梦了?”
“师父对不起啊,给您添麻烦了!”沈凌低着头,十分尴尬。
商无咎一愣,“怎么突然这么拘束了?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呀,中午你跟林浩喝的是假酒吧?”
沈凌笑不出来,跟个衣架似的杵在那,浑身上下都别扭。
对方却丝毫没有当师父的自觉,“大老爷们儿别磨磨唧唧的,趁时间还早,抓紧搬家。”
“啊?搬什么家?”。
“回去收拾一下你的行李。搬到这里来。”说着指了指屋子,“这房间归你。”
“不用,不用了吧,我在那边住挺好的,离单位也近。”沈凌下意识拒绝。
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奇怪了。一夕之间,没着没落的人生里突然多了个师父,没让干活还管吃管住,待遇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而在他有限的人生阅历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如果天上突然掉了一块大馅饼,那一定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按照距离来算,浮生阁也不远吧?而且那里的住宿条件,你有什么可执着的?”
沈凌摇头,他从来都小心翼翼的和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不想有太多牵扯。跟商无咎现在这样,已经很逾矩了。
“我交了一年的房租,这才半年,退房的话会被扣押金的。”沈凌继续挣扎。
商无咎低头看着他眼睛,难得一本正经,“你阴阳眼一开,会经常看到不属于人间的东西。你也不想半夜跟吊死鬼促膝长谈吧?”说着犹嫌不足又补充一句:“吊死鬼死相很难看的。”说完,还做了一个翻白眼伸舌头的猥琐表情。
果然正经不过一秒。
在殡仪馆工作半年,死相难看的也见过不少,沈凌自认有一定的心里承受能力,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怕!”
“嘴硬!”商无咎不再勉强,只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吓哭了记得给师父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