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宁愿是误会！可袁斌，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袁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单薄的身躯在悲痛中微微颤抖，宛如一株风雨中飘摇的野草。
“十年前，他赌博输得倾家荡产，为了还债，竟然把我父亲唯一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最初家里拆迁，父亲分到的钱和房子，都被他花言巧语地骗去做生意。可赚了钱，他却一分都不往家里拿。逢年过节，一家人连面都见不着……”
女人抽泣着，这些话仿佛在她心里积压了多年，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后来不知怎的，他突然还清了赌债，生意也奇迹般地起死回生，我父亲的房子这才得以保住。可是前阵子，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频繁往家跑。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有了孝心。但是……”
袁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也就是在他频繁回家的这段时间，我父亲的身体突然就不行了。我说送老人去医院，袁斌却死活不肯。他说老人年纪大了，禁不起医院那些仪器的折腾。我父亲竟然也信了他的鬼话，始终拒绝去医院。后来，袁斌又带着一些神神叨叨的人，在家里又是烧香又是念咒，搞得乌烟瘴气。我甚至怀疑，父亲就是被他这样折腾死的！”
如果袁茹说的是真的，那袁斌可真是个演技派，简直炉火纯青。
“对了！还有那只碗！”袁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沈凌的胳膊，随即又觉得失礼，讪讪地松开。沈凌冲她宽慰一笑，说道：“没关系，您说吧。”
“我怀疑父亲的死和家里的一直青瓷碗有关系。但具体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上来。父亲去世前几天，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总是抱着那只碗发呆，偶尔还嘀嘀咕咕地跟碗说话。”袁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越发觉得诡异，“而且，袁斌好像也很在意那只碗。”
沈凌默默地点着头，没有接话，只是掏出纸巾递给她。
袁茹胡乱地擦干眼泪，苦笑了一下，悲戚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个疯婆子。这些话您听听就行了，我并没有什么证据，而且他们都说，都说我是因为父亲去世，精神受了刺激……”
沈凌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地陪她走到门口，送她上了出租车。
回去办公室的路上，沈凌反复思考着袁茹的话。按照她的说法，袁斌当年借运并不是为了周转生意，纯粹是为了还赌债。而袁斌却隐瞒了这一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父亲主动舍身替他还债”的说辞，到底有几分可信？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这些事情和那只碗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凌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这时，头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乌沉沉的天幕，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鸣声，豆大的雨点砸向大地，空气中弥漫起土腥味。沈凌急忙快跑几步冲进了办公楼，入夏后的第一场大雨，终于来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下班时，沈凌和老王撑着一把伞走到门口。他拒绝了老王开车送他的好意，待人走远后，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迅速钻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越野车里。
“鬼鬼祟祟的。”商无咎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下个班跟做贼似的？”
“还不是脖子上的红印子，他们非说我谈恋爱了，不仅如此，还给我安排了各种对象，有男有女的。”沈凌没注意商无咎眸光闪动，只自顾自地说着，“被老王看见你，指不定明天又得传出什么绯闻来。”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拜托，这是重点吗？”
眼看话题越来越偏，沈凌赶紧回到正题：“今天我遇到袁茹了，就是那个袁斌的姐姐。她口中的弟弟简直十恶不赦，跟那天袁斌自己讲的完全对不上号。”
接着，他把今天听到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你觉得呢？”商无咎不置可否。
沈凌回忆着那天袁斌的表现，“我也觉得有问题。告别仪式那天他并不悲伤，在浮生阁那天又过于悲伤，前后反差那么大，倒像是故意在掩盖什么。”
商无咎点点头，盯着眼前的路况，没有说话。
“我能再去那只青瓷碗的幻境里看看吗？”沈凌盯着左右摆动的雨刮器，有些犹豫地问道。
“好的。”商无咎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那碗不是不让碰吗？”沈凌疑惑。
“只是不让随便碰。”商无咎拇指摩挲着方向盘答道。
回想起前几次的经历，沈凌望着面前熟悉的青瓷碗，神情中透着几分踟蹰。心里有想法是一回事，真要让他再来上一遭，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别怕。”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商无咎轻轻带着他的手缓缓贴上了那光滑细腻的瓷壁。伴随他的动作，沈凌身体僵直，脑子有些发懵。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悸是因为即将踏入的未知场景，还是因为耳畔呼吸的气流。
熟悉的“咔咔”声响起，眼前的视野开始扭曲变形，待一切又逐渐清晰时，沈凌有些别扭地抽回手，这才发现自己竟以人的形态站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更让他惊讶的是，身后竟跟着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你怎么还在？而且这次我怎么不用附在碗上了？”沈凌问。
商无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沈凌的手，说：“我是被你带进来的。你本来就有能力脱离灵器独立存在，早让你拜师你不拜，现在尝到甜头了吧？”
沈凌“切”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是虚影啊？”沈凌追问。
“我就进来了一缕神识而已，要是全进来，这破碗的虚境可承受不住，非崩了不可。”商无咎说起这境界主人，语气丝毫不客气。
沈凌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商无咎，没想到居然碰到了。“神识居然能凝成实体，简直是高科技啊！”
“你存在的也只是你的意识而已，而且活动空间不能超出灵器划定的场景范围。”瞧他感兴趣，商无咎多解释了几句。此刻的他，就像个耐心十足的家长，在给一个好奇心爆棚的熊孩子讲“十万个为什么”。要是被冷焰看到这一幕，估计得惊得眼珠子掉出来。
“那这里到底算是幻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沈凌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不完全是幻境，我们一般叫它灵境。它只是灵器把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还原出来了。用科学知识来解释的话，可以把它想象成四维空间里某一段时间所包含的信息。”
沈凌扫了商无咎一眼，心里暗自嘀咕：幽冥千年老妖怪跟你谈科学，简直倒反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