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分，闹钟还没响，凌晨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很反常。通常他会在闹钟响起前三分钟自然醒来，这是长期规律作息培养出的生物钟。但今天，他比平时早了整整二十分钟。
昨晚那个小巷里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秋辞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三个混混倒地的呻吟，还有那双在夕阳下冷得刺骨的眼睛。
凌晨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秋辞到底是什么人？普通高中生不可能有那样的身手。而且他画在课本上的那些机械设计图，精细程度远超高中课程要求。
闹钟响起时，凌晨已经洗漱完毕。他比平时早二十分钟出门，鬼使神差地绕路经过了昨天那条小巷。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烟头，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教室里空无一人。凌晨走到自己的座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旁边桌面上。秋辞的桌角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不小心刮到的。他伸手摸了摸那道痕迹，想象着它的来历。
同学们陆续到来，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但直到早读铃响，秋辞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
"听说昨天新来的转学生把三中的几个人打了？"前排的李明转过头，压低声音问道。
凌晨皱眉，"谁说的？"
"全校都传遍了！"李明眼睛发亮，"说他一个人放倒了三个体育生，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凌晨低头翻开英语书，"我当时不在场。"
"骗谁呢，有人看见你——"
班主任刘老师走进教室，李明赶紧转回去。刘老师环视一周，目光停在空着的座位上。
"秋辞同学没来？"
全班安静下来，没人应答。
刘老师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教室门突然被推开。秋辞站在门口，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迟到。"他简短地说，声音里透着疲惫。
刘老师皱眉，"开学第二天就迟到？进来吧。"
秋辞径直走向座位，全程没看任何人一眼。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烟草和机油的味道，让凌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还好吗？"凌晨小声问。
秋辞像是没听见，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物理书，翻到中间某页，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第一节课是数学，秋辞全程没有抬头。他不记笔记，不做练习，只是不停地在那本书上画着各种机械零件。凌晨偷偷瞥了几眼，认出那似乎是某种传动系统。
下课铃响，刘老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秋辞。
"秋辞，留一下。"
秋辞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凌晨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想听听老师要说什么。
"你父亲昨天打电话来，说你这学期刚从工读学校转过来，希望学校多关照。"刘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凌晨还是听到了。"作为班主任，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秋辞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发白。"没什么好了解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刘老师！"凌晨突然开口，两步走到讲台前，"下节物理课的小组实验，我能和秋辞一组吗？"
刘老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当然可以。实际上..."她犹豫了一下，"凌晨，你是班长，又是年级第一。我想请你多帮助秋辞同学适应我们学校，可以吗？"
凌晨点头，"没问题。"
秋辞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射向凌晨。"我不需要——"
"太好了。"刘老师打断他，"凌晨，秋辞就交给你了。秋辞，希望你配合班长的工作。"
秋辞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但最终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走出教室，秋辞大步流星地往物理实验室方向走，凌晨小跑着跟上。
"工读学校？"凌晨试探性地问。
秋辞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得更快了。"不关你的事。"
"我只是——"
"听着，"秋辞突然转身，差点和凌晨撞个满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告诉老师我''''适应良好''''，然后离我远点，明白吗？"
凌晨没有退缩。"那你为什么帮我？昨天在小巷里。"
秋辞眯起眼睛，"我没有帮你。是他们先惹我的。"
"但你完全可以在他们动手前就解决他们，为什么要等到他们攻击我之后才出手？"
秋辞的表情微微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漠。"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他转身走进实验室，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物理老师宣布今天要做电磁感应实验，两人一组。凌晨拿着实验器材走到秋辞旁边，后者正盯着线圈出神。
"你知道怎么接这个电路吗？"凌晨故意问，把电池和导线推到秋辞面前。
秋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当我是白痴吗"。但他什么也没说，三两下就接好了电路，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哇，真厉害。"凌晨真诚地赞叹，"我从来没看过有人能接得这么快。"
秋辞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没什么。"
"不，真的很厉害。你以前做过这个实验？"
"书上都有写。"秋辞的声音依然冷淡，但凌晨注意到他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实验进行到一半，凌晨故意把一根导线接错，造成短路。电火花噼啪作响，秋辞眼疾手快地拔掉电源，然后皱眉检查电路。
"这里接反了。"他指着凌晨故意弄错的地方，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会烧坏仪器的。"
"啊，真的！"凌晨装作恍然大悟，"多亏你发现了。"
秋辞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你是故意的。"
凌晨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你根本就知道怎么接，为什么要故意弄错？"秋辞的眼睛眯起来，"想试探我？"
凌晨没想到会被当场拆穿，一时语塞。"我...我只是..."
"省省吧。"秋辞重新接好电路，"我对你的小把戏没兴趣。"
实验结束后，物理老师叫住全班。"下个月有全市高中生物理竞赛，我们学校要组队参加。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课代表报名。"
凌晨注意到秋辞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虽然他的表情依然毫无变化。
午饭时间，凌晨端着餐盘在食堂寻找秋辞的身影，最终在最角落的一张空桌旁发现了他。秋辞面前没有食物，只有一杯黑咖啡和一本摊开的书。
"这里有人吗？"凌晨问，不等回答就坐了下来。
秋辞抬头，眼神里写满了不悦。"有。"
"谁？"
"任何不想被打扰的人。"
凌晨笑了，"但你得吃东西。"他把自己的三明治推过去一半，"尝尝？我妈做的。"
秋辞盯着那半块三明治，表情复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秋辞斟酌着用词，"我明确表示过不想和你打交道。"
凌晨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思考着如何回答。"好奇吧，"他最终说，"你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说明你认识的人太少了。"
下午的英语课上，秋辞趴在桌上睡着了。英语老师周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性，她走到秋辞桌前，用课本重重敲了敲桌面。
"秋辞同学！我的课就这么无聊吗？"
秋辞猛地惊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体也绷紧了，像是准备战斗。这个反应让凌晨心头一颤——正常人被叫醒时不会这样警觉。
"站起来！"周老师命令道。
秋辞慢慢站起身，比周老师高了将近一个头。他面无表情，但凌晨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的课上睡觉？"
秋辞沉默着，眼神飘向窗外。
"很好，放学后留堂一小时。"周老师转向全班，"谁能告诉我上节课讲到哪里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凌晨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同学都低着头——包括那些平时积极发言的。
"凌晨？"周老师点名。
凌晨站起来，"上节课讲到第三单元的阅读理解，老师。"
"很好，至少有人听课了。"周老师满意地点头，"请继续读第三段。"
凌晨翻开书，突然有了主意。"老师，其实秋辞同学昨晚在帮我准备物理竞赛的资料，所以才没休息好。我应该提前告诉您的，抱歉。"
周老师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是这样吗，秋辞？"
秋辞惊讶地看了凌晨一眼，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好吧，坐下吧。但别再让我抓到你在课上睡觉。"
下课铃响后，秋辞破天荒地等凌晨收拾完书包一起离开教室。
"为什么帮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凌晨耸耸肩，"老师太苛刻了。"
"你撒谎的技术很差。"秋辞评价道，但语气不再那么冰冷，"...谢谢。"
这是秋辞第一次对凌晨表达感谢。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凌晨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不客气。"他微笑着说，"对了，物理竞赛的事，考虑一下？我觉得你很合适。"
秋辞摇头，"没兴趣。"
"但你物理很好啊，今天实验就看出来了。"
"只是会接个电路而已。"秋辞加快脚步，"我得走了。"
"等等！"凌晨叫住他，"明天周六，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刘老师让我帮你补习。"
秋辞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怀疑。"你认真的？"
"当然。早上九点，市图书馆门口见？"
秋辞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你便。"
看着秋辞远去的背影，凌晨忍不住微笑。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秋辞没有直接拒绝他的提议。无论多小的进展，总归是进展。
他掏出手机，给好友张浩发了条消息："帮我查查林城工读学校的情况，特别是最近转出的学生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