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去侧厅带了各位主子过来,林蘅玉又一一见礼。

    他年纪比宝玉还小,行事却沉稳持重,见了长辈和姐妹们就叫大丫鬟将准备好的礼物带上来各自给了。

    贾母见他行事颇有风度,揽着黛玉止不住地笑。

    其他姐妹倒没说什么话,只是二位舅母额外关心了新来的外甥。

    邢夫人车轱辘似的说着那些话,她出身低,不得贾母喜欢,久了愈发笨嘴拙舌了。

    倒是王夫人仔细问了林蘅玉学业如何,身体可彻底好了,如今吃的什么药,又问了林姑爷什么时候来京城之类的。

    邢夫人见王夫人如此关怀林蘅玉,面上有些挂不住,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儿媳,彻底闭了嘴。

    王熙凤笑着站在贾母身旁,一手扶着贾母,一手挽着黛玉,只当做没看见邢夫人投过来的目光。

    叙完家长贾琏才同贾母说贾赦、贾政的事,贾母笑骂了两句也就揭过了,叫贾琏明日再带林蘅玉去拜见两位舅舅。

    王熙凤知道贾母今日要留人吃饭,早早就吩咐下人置备好宴席,只等贾宝玉,贾环等人下学。

    席间林蘅玉终于见了红楼第一男主,继通灵宝玉后又发出“女儿是水做的”的惊人之语,林海曾经很怕儿子也变成那样。

    贾宝玉今年十一,生得一副好皮囊。二人见了礼,认了人便开席了。

    饭后,贾母有心让他们兄弟亲近,又留着他们说话,丫鬟们又寻了茶水点心端来。

    贾宝玉和林蘅玉坐在贾母下首,他端详着这位表弟,之前便听说林表弟同林妹妹是双生胎,真见了才知道有多像。

    他到底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觉得玉是好的那他认为好的人都应该有了,但见了好看的人仍忍不住问了句:“不知林表弟有没有玉?”

    问完自己就先笑了,先前林妹妹来时自己就问过闹过,后来得知还有位林表弟也一同问了,怎么这会又问到当事人面前了。

    众人怕贾宝玉发癔症精神已经紧张起来了,没想到贾宝玉自己引开了话题。

    “听父亲说你年前已取了童生,想来表弟定是十分刻苦。”

    林蘅玉也在打量他,闻言笑着回道:“父亲管束的严罢了。”

    贾宝玉顿时有了共鸣,瞧林蘅玉的目光也带上些同情。

    “表弟辛苦。老爷也对我期望颇高,只是我委实不是那块料。”

    一想林表弟也不喜那些功名利禄,贾宝玉看他的目光更亲近了。

    林蘅玉笑而不语,转去称赞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年少时就常听母亲说宝二哥是衔玉而生的,如今见了才知道有多神奇。”

    得了林表弟的称赞贾宝玉很是欢喜,一手摘下给林蘅玉赏玩。林蘅玉接过来看了几眼便还回去,“宝二哥可要好好保管。”

    贾宝玉满不在乎地挂回去:“府中谁都比我在意这块东西呢。”

    林蘅玉像是被他的态度逗笑了,贾宝玉见状又同他说了不少趣事。贾母和黛玉在上首时不时补充几句,一屋子其乐融融。

    晚些时候林蘅玉辞了贾母回他暂住的小院。这小院就在贾母住处旁边,他刚坐下喝了口茶水林黛玉就来了。

    “兄长瞧着是大好了。”林黛玉快步进来拉着林蘅玉左看右看细细检查。

    林蘅玉笑着瞧她,由着她动作。

    “是好了。方才人多我不便问,你在信中报喜不报忧,父亲和我都很牵挂你。你实话和我说,府中众人待你如何?这里不比家中,下人看碟下菜实属正常,你在其中处境可还好?”

    “还说我呢。”林黛玉放心坐下,睨了他一眼,“兄长和父亲又如何不是。初来那年我无心顾及自己,只想着兄长和父亲。后来父亲又派了些嬷嬷来教导我,时间长了我方才知道当时竟有传闻说我是来打秋风的!”

    “也幸好嬷嬷们来得及时。老祖宗疼我,但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那些嬷嬷们常年在官家后宅,手腕利索,没多久那些话就消失了个干净。”

    林蘅玉心疼地看着她:“那就好。”

    母亲去世了,但家中还有父亲和兄弟,到底是好些的。只是那些嬷嬷们是黛玉进京三个月后才来的,算算时间最初半年黛玉都是惶惶难安的。

    那会他刚从昏沉中醒来,做事也顾不上什么章法,想接黛玉回去的信和嬷嬷们一同被送到京城,只是终究没接回去。

    后来他赚够钱充值生命值和健康值,又花钱陆陆续续地寻摸些宫里放出来的嬷嬷送给黛玉,只希望黛玉在贾府不受人欺负。

    林蘅玉注视着他的宝贝妹妹:“我得叫父亲好好赏她们。”

    林黛玉打趣他:“怎么,是我赏不成了还是你林大爷赏不成了。到底都是些打秋风的穷亲戚,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了。”

    除去体弱外,他们兄妹二人其实俱是顽皮的。林蘅玉笑骂回去:“那可不,这会子林大爷还要多多仰仗林姑娘才是,不然都不知要被谁编排了去。”

    “兄长尽会说些便宜话,怎么也不给些孝敬,好叫林姑娘多多庇护你。”

    林蘅玉拿小香囊扔她,林黛玉笑着扔了回去。

    笑闹了会,林蘅玉道:“年底父亲便进京述职了,到时我们定是要回府过年的。你的东西可叫丫鬟婆子们收拾着了,免得到时落下些什么。”

    宝黛二人的事林蘅玉说不好,虽说有什么木石姻缘,但如今两人年岁还小,就算起了什么情愫分开的时间久了也就散了。

    若是黛玉无其他亲眷,会被宝玉的温柔小意哄去也无可厚非。眼下父兄俱在,宝玉身份品行都配不上黛玉了。

    贾宝玉缺少担当,贾府又女眷众多,怎么看都不是结亲的好人家。再者说,史湘云和薛宝钗都盯着贾宝玉这块骨头,黛玉离开的越早越好。

    第二日林蘅玉在贾琏的陪同下去拜见贾赦和贾政。

    贾赦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许是昨天回来得晚着了凉,今日叫了大夫来看。林蘅玉去时大夫正在给贾赦把脉。

    贾赦见了林蘅玉对他嘱咐了几句,叫他就当在自己家中一般便没在多说什么。病中精力不济,林蘅玉也没多待。

    到贾政处,贾政先是问了林蘅玉的学业,又问了林海的情况,留下来用了饭才放人离开。

    又过了几日,贾政得了空想起妹夫信中所言,要他看护着外甥这几月的学习。

    贾政想了想,索性安排外甥和儿子一同去族学。

    这其中也有他的思量。蘅玉已考了童生,叫宝玉同他一起熏陶熏陶说不定宝玉也会爱学些。再者说族学风气委实不像话,让蘅玉进去几个月做个表率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念头一起,贾政旋即叫来贾宝玉和林蘅玉,殷切叮嘱一番,叫林蘅玉明日起就和贾宝玉一同去族学。

    林蘅玉知道贾家族学是怎样的情形,心中抵触,但在这个娘亲舅大的时代他不敢公然反驳。

    贾宝玉倒挺开心,对上学也不那么排斥了,同这么一位神仙似的表弟同窗他求之不得。想想族学中的秦钟,贾宝玉更觉三生有幸。

    第二日一早贾宝玉就来寻林蘅玉。

    林蘅玉熬夜看书早上根本起不来,强制开机后勉强维持温和面具同贾宝玉说话,又一同用了早饭才去学堂。

    路上贾宝玉喋喋不休的分享族学中的趣人趣事,林蘅玉早已不耐烦,见前方有个俊秀少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救了。

    果不其然,那俊秀少年走过来同贾宝玉见礼,两人亲昵地挽手同行。

    贾宝玉给林蘅玉介绍那少年,他道:“林表弟,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秦钟。他是宁国公府蓉哥儿媳妇的胞弟,算来应该称你一声叔叔的。只是我们是同窗,这些虚礼不如就免了吧?”

    林蘅玉无意同他们深交,贾宝玉说什么他都赞成。

    秦钟羞羞怯怯的同林蘅玉打招呼,先前他以为这位美貌少年是贾宝玉寻的新欢,没想到是林家的少爷。

    “给叔叔问好。”

    “就听宝二哥的免了这些虚礼罢。”

    林蘅玉小时候同林黛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大了些才看出他更像林海,病好后就更像了,笑起来如同冰雪初融,见到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倾倒。偏偏他们父子在外人面前俱是端方君子的性子,逢人先笑,惹得别人心痒。

    秦钟本是不好南风的,族学中同香怜欢好知晓其中滋味后觉出门道来,今日见了林蘅玉就有些意动,于是一路上都在找话题和林蘅玉说话。

    林蘅玉本以为有了秦钟的加入贾宝玉就不叨叨他了,没想到秦钟也将话题引到他身上。林蘅玉应付得不胜其烦,心想要尽快从这里出去才好。

    贾宝玉见他们交谈甚欢,几乎生出相见恨晚的心了,拉着他们二人同步进了学堂。

    薛蟠早就听闻府中来了位林公子,只是一直未得见。前些日子他遣人四处打探林蘅玉的踪迹也没遇到过,今日烦躁地进了族学,拉着香怜、玉爱就在一个角落里调笑。

    也是不巧了,没一会贾宝玉就带着林蘅玉进来。他们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幅光景,林蘅玉猛地转身,那一瞬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在这里遇见这些个妖魔鬼怪!

    他抬腿要走,不防被贾宝玉给拉住了。

    贾宝玉看着林蘅玉,目光盈盈,和看那些姐妹一般无二。他道:“表弟要去哪,先生快过来了。”

    林蘅玉感觉自己额前的经脉都在跳动,他为何要走贾宝玉真不知道吗?还是说他们对这些习以为常就以为处处都是这样的?

    “宝二哥,我突感身体不适,一会劳你帮我向先生致歉,舅舅那边我自己去说。”说着扯着衣袖就要离开。

    薛蟠已经听见这边的动静了,被坏了好事的不悦在知道来人是谁后瞬间化作激动。

    “原来这就是林表弟啊。”

    薛蟠虽有些蠢笨,但也知道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他提了裤子,拍拍玉爱的屁股,走过来道:“表弟刚来怎么就要走,也不怕先生怪罪?”

    林蘅玉要笑不笑地避开薛蟠伸过来的手,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笑意。他将目光转向贾宝玉,问道:“这位是?”

    贾宝玉热情介绍道:“这位是宝姐姐的胞兄薛蟠。宝姐姐那日你见过的,薛姨妈一家如今借住在府中,薛表哥也在族学读书。”

    “哦,原来是薛表哥啊。”林蘅玉见了礼,皮笑肉不笑:“那日没见到我还以为薛表兄忙于打理家中生意不在京中呢。”

    薛蟠欲拉他起来,但林蘅玉已经自行起身了。跟着林蘅玉身后的林赭走上前来挡了薛蟠,他方才就看薛蟠不爽,这会更不会让薛蟠碰到自家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