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王霸以戏弄他人为乐，喜怒无常，阿比现在也拿不准这人是何用意。
“既然是村落，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阿比转头问莫兰。
“都搬到祭坛附近了。”莫兰说。
阿比跟莫兰讲述自己见到的那支诡异队伍。
“大家……大家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莫兰有些沮丧地说。
“失忆？”阿比疑惑。
“是炼化。”莫兰道。
原来莫兰一族名为食骨之族，所居之处名曰食骨之地，正位于扶晋山脉的地下，自成一方小世界，无人引路不得进，像一个另类的桃花源，与世隔绝。这里的人寿命很长，如同族群的名字一般，擅长将各类骨头炼制成武器，定期会与外界交易，不过外出是禁令，只有特定的几位族人可以代表族群出去交易。
莫兰的父亲是上一任的族长，父亲死后，叔叔不仅继承了族长之位，还继承了父亲的孩子。族长更替，族群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叔叔带领着族人迁移，离开莫兰从小长大村落，迁往祭坛生活。
祭坛是祭祀祖先的地方，其实他们没什么祖先可祭祀，因为族人死了之后都会选择被炼制成武器，运气好的话会产生器灵，长伴于生者身边。
“埋在地里孤零零的，骨头是需要人气熏陶的，不然就会在地里腐烂，对于我们一族来说，腐烂才算真正的死亡。”莫兰道。
“那你方才说的炼化是何意？”阿比问道，“尸骨炼制成武器尚能理解，活人如何炼化以至于记不起从前的事情？”
“在祭坛，叔……王用了禁法。”莫兰低声道。
食骨之族的祭坛由骨神炼制而成，相传很久之前，有掌管亡躯的神灵，因不忍遗骸长埋地下，于是偷偷将它们炼化，被发现后，神灵被罚下神坛，剥去法力及神号，其后代也受到惩罚，以白骨之躯生存在这世间。
“我们将这位神灵称之为骨神。”莫兰说。
王霸嗤笑了一声，阿比不明所以。
“其实骨神不是因为炼制遗骸被罚，是因为炼制活人被罚。活人炼制后战力大大加强，且无惧刀枪，直至死亡。相应地脑袋也会损耗，既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也不会想现在的事，只会听令于炼制之人。”莫兰道。“祭坛是炼制活人的关键，而族规中炼制活人又是禁令，所以我们才远离祭坛，居住在此，以示警戒。”
“既然不可碰，为何还要流传下来呢？”
“不到必要时候不可碰。”莫兰强调道。
“那你们族群现在到了动用秘法的时候吗？”阿比问。
“我不知道。”莫兰垂头丧气。
“好吧，既然你还没想好，那我就换个问题，地上的尸骨是怎么回事？”阿比想到地上那些只带着皮和骨，没有血肉的遗骸。
莫兰有些无奈地说：“祭坛每次启用都要先用活人祭祀，炼制族人时祭祀了一次，现在炼制黑骨时又祭祀了一次，你在地上看到的尸骨估计就是第一次留下的。祭坛烧过的身体就是那个形态，皮骨均存而血肉已成飞灰，祭于坛上。”
“那你们为什么不留着这些骨头炼制武器，反而都扔掉了？”阿比问。
“那是仙人的骨头，王说他们只配在地里腐烂，不配被我们炼制成武器，这等好事若是什么骨头都能来掺一脚，岂不是乱套了？”莫兰说。
听到骨头被炼制是如此大的殊荣，阿比忍不住问：“你们有问过已死之人愿意自己的骨头被炼化成武器吗？”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是在赋予他们第二次生命，在地下埋着多冷啊。”莫兰理所当然地说。
阿比一时竟无言以对，据他所知，人界对去世之人的尸骨是极其看重的，如果将人的尸骨挖出来是大不敬，只有刻意侮辱才会如此，更别说炼化了。
“你们炼器的尸骨都是从哪来的？”阿比问道。
“地里捡的呀。”莫兰天真地说。
阿比想到一群人对着空空的棺材祭拜莫名有些失语。
王霸对这些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百无聊赖的在一旁挥舞着棍子，莫兰似乎不忍看圣物被如此玩弄，但是又认识到两人武力差距悬殊，因此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各族有各族的规矩，我们族的规矩就是这样。”莫兰总结道。
阿比知道对于他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很难让那人认识到此事不寻常，如果硬要强调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就好比王霸爱戏耍别人，他也意识不到人不喜欢被戏耍。
“王霸大人，请您不要用这根棍子敲我。”阿比冷静地说。
“哦。”王霸老实地收回手。
“你的父亲是怎么退位的？”阿比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死了呀，我不是说了吗？”莫兰疑惑，似乎感受不到这种委婉的说法。
阿比决定直来直去，“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死的？”
莫兰一时有些伤心，“为了救我，我跑出去玩被地上的仙人抓住了，父亲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回来没多久就死掉了。”
说着莫兰从颈间扯出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一个精巧的骨坠，“父亲在这。”
阿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保管。”他说。
“我们族人每隔几年就会派人出去和外界交易，这是一个地底小世界，是当年的骨神开辟的，由于法力耗尽，没多久骨神就死了，我们也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没有太阳，跟外面没什么区别。上次交易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人尾随族人回来，再后来就有仙过来围剿，说我们是邪教，要把我们杀掉，以平众怒。”莫兰道。
坏了，这是偷人家尸体被发现了，还被告上天庭。
“好在没人引路，这个地方谁也进不来，只要我们族人一直呆在这里不出去，天庭上的仙人也没办法，只好无功而返。可谁知他们竟然不死心，派人蹲守在附近，甚至伪装成尸体，就这样杀了我们好多族人。我们族人连在地下捡骨头都不行，只能呆在这里不动，族群的氛围越来越怪。”
难为莫兰还能察觉到氛围怪怪的，恐怕情况远比他想得更糟，阿比心想，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虽然族群恢复了以往风平浪静的日子，但是这里的气氛让我感觉浑身难受，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地上竟然在开战，仙魔激烈地打斗着，我一上去，仙和魔都冲过来抓我，仙要我死，魔要我交出圣物，我就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还是被抓到了，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莫兰沮丧，这段经历对他来说还是非常可怕。
“没想到？你的意思是仙魔之前并未在此交战？”阿比问道。
“是，以往只有仙人在此活动，来抓捕我们，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始交战。”莫兰道。
“因为相传，此地有圣骨，骨有异火，遇阴则焚。”王霸还在耍那根棍子。
“所以魔也想来插一手，刚好和仙碰上就打起来了？”阿比觉得有些荒谬，仙魔大战的诱因竟然如此草率。
“不可说。”王霸神叨叨的。
如果阿比获得神力，第一件事就是把王霸手上耍的那根破棍子扔掉，虽然那极有可能就是魔在争夺的圣棍。
那王霸夺来干什么？他想用这跟棍子装谁的魂？
这家伙身上满是谜团，
“圣骨炼制需要百具活人和祭坛为养料，骨成之后祭坛也会崩塌，所以父亲都是严厉禁止这种行为的，平日里提都不能提，族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不知为何传了出去。”莫兰说。
“你的叔叔说是为了给你装上新胳膊。”阿比道。
“是，传说圣骨是有此效，可以作为肢体而用，但是何至于此？”莫兰说，“一条胳膊怎么至于搭上百条人命还有我们的祭坛？”
如此可见莫兰的叔叔和父亲之间是存在分歧的。
“你的叔叔和父亲和睦吗？”阿比问。
“和睦，我们族人都很和睦，只是父亲主张迁徙，叔叔主张应战，还要将圣骨炼出来，以应对天庭。父亲自然不同意，两个人生了好一阵子的气。”
这圣骨功效如此神奇令阿比吃惊，天庭是打着剿灭的旗号过来的，魔族则是怕圣骨落到天庭的手上，这个东西是遇阴则焚，是魔族的克星，而王霸也是打圣骨的主意过来的，他想用这骨头装载一个灵魂，也可能是许多灵魂。
阿比难以想象一条海里的人鱼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难不成海王宫里的那些大官心思也如此曲折婉转吗？与他们相比，阿比接触的海族简直都是脑袋里只盛着水的废物。
以往阿比的目标是当上族长，可回头去看，族长竟也如此的渺小，渺小到一只手就可以被捏死，即使他们的族群也不堪一击。食骨之族绵延如此之久，也面临着灭族的风险，天底下处处都是斗争，没有什么安乐的场所。
作为一条居安思危的鱼，难免就是会胡思乱想。
“那你接下来要如何？”阿比问。
“哎？”王霸打断道，“他还没交代呢，能如何？”
王霸一直惦记着那根骨头怎么使，莫兰刚进入宏图大业的展望之中，被一巴掌拍醒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莫兰说。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絮絮叨叨，既然不想说那就上路吧。”王霸有些没耐心。
“等等！”莫兰开口道，“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