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镜默不作声地旁观茗天被打包带走的全过程,它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是那么气定神闲。
如果能忽略它眼底发青的黑眼圈,那或许确实非常养眼。
茗天全程配合,小蜘蛛搬运工的头衔名不虚传,作为货物的茗天任由摆布,不仅没有丝毫不适,他甚至还有闲情调笑:“出了游戏,我还能找你串门吗?”
诡镜眉心微蹙,它打量着眼前乐呵的人类,最终抵不住热情,轻哼着应下:“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我。”
它双膝交叠,说话间偏过脑袋,垂下眉眼,语调是一贯的悲凉,早就接受死亡命运的诡镜,或许也是渴望热闹的。
“那就说定了!”被绑成木乃伊的茗天梗着脖子朝它释放善意。
诡镜望着他,眉眼弯弯,笑眯眯的人类看起来鲜活极了,反正跟它这只僵死的老古董截然不同。
小蜘蛛把茗天横着送进电梯,静悄悄乖觉地朝诡镜摆摆手,他们就这么消失在楼层。
轿厢里,茗天没瞄见黑影,或许是刚刚的骚乱波及了它,一时间不见踪影。
茗天没功夫细想,处境艰难的他被捆得相当严实,全身上下唯有脑袋可动,彼时他双脚对着门,脑袋抵着镜子。
周遭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电梯下行的途中,茗天昂着脑袋,眼睛向上瞄,他想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陡然间颠簸的轿厢打乱了小蜘蛛的阵型。
他差点摔到地上。
“电梯遭遇敌袭!”游戏画面蹦出危险警告,玩家视角的茗天握着手柄,精神高度紧绷。
随着他待在鬼界的时间过长,手腕处的葫芦纹身隐隐渗出鲜血,身体超负荷有些吃不消了。
与此同时,角色视角的茗天,意外地一脑门戳进电梯的镜子里,那一瞬他仿佛进入了全息的新世界,眼前让人焕然一新的场景,就像哈利波特初次闯入魔法世界。
棺材,无数的棺材板停滞在半空,它们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巨大的空间。
“那是什么?”茗天没来得及细看,电梯里刚刚稳固阵型的小蜘蛛集体发力,它们势必要将脑袋塞在镜子里的茗天拔出来。
游戏出bug了,像素风PK全息景象,茗天本尊的大脑CPU要烧了。
告急!
乱上加乱的同时,电视机的屏幕“刺啦”一声显示错乱。
“卡机了?”茗天晕乎地狂按强制退出,三秒后,他自问自答:“哦不!是我的脑袋卡着了!”
危急时刻,他还惦记着支线任务,也不知道游戏能不能保存进度,手腕处的葫芦纹身流下几行鲜血,茗天的手臂染红了。
一时间,无论是在较劲拔河的小蜘蛛,还是不听使唤的电视机,快要脑震荡的茗天心一横,决定挥挥衣袖返回人间。
有什么要紧事,等他缓缓再下来处理,阳气包裹全身,三、二、一......
鬼界603房间,漆黑的室内,手柄从空中跌落,泛着花屏的电视机前空无一人,错乱的代码一闪而过,游戏画面回归,《10号公馆》自动选择存档保留。
此时客厅的尽头,小蜘蛛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的主人醒了——
静默的房间,地上摊着的一汪血迹被尽数舔舐,蜘蛛的8颗眼睛刷地亮起,如黑曜石那般明亮的眸底深深倒映着茗天的身影。
“逃不掉,你逃不掉的......打上印记,你终究会回到蜘蛛的怀抱!”
“去吧!我的伴生!”
它温柔的嗓音诉说着恐怖的诅咒,小蜘蛛随它一声令下乖觉地出门扫荡,这回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倾巢而出。
“窸窸窣窣”的声响震慑整栋10号公馆,暂且外派的电梯还不知道灾祸将至。
8层,静悄悄离得近,感知又灵敏,它牢记茗天的叮嘱锁好门窗,正美美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焕然一新的客厅灯光大亮,卧室的枕头旁边摆着一排泡澡专用小黄鸭,这回静悄悄面对蜘蛛的苏醒,它松弛的姿态恐怕是整栋公馆之最。
与它相比,高层的尾号06房间,诡镜如同怨鬼般啃着扰民的小蜘蛛,它一口一个,睡不着的怨气比冤死的厉鬼还浓郁。
人间404宿舍,茗天猛然起身,今天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人。
两位室友都是早八的课,茗天周二上午第二节,现在起床肯定能赶上,恭喜他又是踩点保持全勤的一天。
脱离了鬼界精彩绝伦的冒险,姗姗来迟的一句话旁白——
【一句话旁白·电视机核鬼收录:曾经风靡时代的卡带游戏,它曾闻名于大街小巷,因喜爱而诞生,又因时代发展而被厌弃。】
【它的存在就如同午夜街角的电视机,静默且孤独,无人在意。】
茗天搬出医疗箱,绷带一圈圈包扎手腕,他低头审视自己,这次再待得久一点,恐怕喉咙里都是血沫子。
“饿!”头晕眼花,低血糖症状严重,茗天隐约在宿舍里嗅到早饭的美妙香气。
扭头一瞧,书桌上琳琅满目的打包袋,下一秒,茗天泪眼朦胧地啃上贴心室友提供的爱心早餐,来自每日晨跑的自律表率虞子期。
已经被江小白奉为义父的他手持三张饭卡,主动担下带早饭任务的虞子期表示都是小事,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起做事,早饭是一顿不落的。
“实在是顺手的事。”帅而不自知是虞子期的宿命。
江小白思考,几息后,财大气粗的他大手一挥,总算是想到了好办法:“我无能的只剩下钱了,为了不拖寝室的后腿请务必以后都刷我的卡。”
说着,他甚至泪眼汪汪地带着哭腔恳求,戏剧张力堪比舞台剧。
茗天不懂,但茗天积极提供情绪价值。
虞子期嘴角噙着笑意,他欣赏着江小白夸张但表情丰富的pia戏,宠溺的目光只允许他旁观看戏但死活不参与。
茗天对于吃饭很在意,至于饭卡刷谁的,他显然都可以,准确来说,这家伙儿都没搞明白事情的起承转合。
最后江小白戏瘾过足了,虞子期这才拍板:“仅限早餐使用。”
“够兄弟。”江小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的决策。
这张江小白的饭卡一是为了感谢虞子期的付出,二是想要报答茗天救命的恩情,虞子期心知肚明,正如江小白所言,付钱是他最简单的贡献途径。
室友之间不需要产生额外的心理负担,一张饭卡能让江小白乐呵地接受来自室友的善意。
毕竟他们三人的革命友谊,已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简单概括的。
虞子期不是矫情人,他笑笑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于是两人默契地跳过了对社交一知半解的茗天,虽然准确来说,茗天不是小白,而是交朋友方式特殊的个别案例。
经过两天的朝夕相处,虞子期摸透了两位室友的口味。
茗天不挑食,非常好养活,几乎什么都吃,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食量大,买饭时不同品种的食物备货要充足,以吃饱为主。
至于江小白,他十分符合人们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挑剔,且只吃好的。
综上所述,所以茗天才能非常幸运的,在不出门的情况下啃掉三个暄软的肉包,吃光一份超大量的牛肉粉丝,再塞下两个豪华版鸡蛋灌饼和餐后甜豆花。
像龙卷风席卷餐桌,茗天满意的空盘,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带着书本马不停蹄去上课了。
中午,江小白哀嚎着跑进宿舍:“苍天啊!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体育打卡,这么折磨大学生的必备项目。”
在群通知接到噩耗,当场就想表演原地上吊的江小白,他倒也不是单纯的排斥跑步,要知道为了在灵异事件中保命,他曾一度为了逃跑主动练习跑步技巧和耐力。
为了活命刷敏捷度是他江小白应得的,但跑步打卡上传数据,锻炼的内核变了,江小白整个人如同打霜的茄子,无精打采并竖起两根中指表达不满。
闻言,茗天和虞子期齐刷刷看向他。
观众到位,江小白努努嘴,梗着脖子继续吐槽:“我纯粹就是不喜欢死板的强制打卡行为,本来日子就过得糟心,人生在世想要过得自由点没啥毛病吧!”
虞子期肯定,江小白是绝对无法接受强制文学的。
他爱自由,如风一般的男人。
务实的茗天接收到课题的那一瞬,他边听边若有所思,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其实只要带着手机在学校范围里溜圈打卡,通行方式并不局限。”
茗天的眸子亮晶晶,一副有个好主意要提的欣喜表情。
“咕咚”一声,江小白紧张地咽口水,经过两天精妙绝伦的实操,他细品,又深深地觉得大佬话里有话,万一发展成溜鬼的日常操作,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不可不可,将还未出口的想法扼杀在胚胎。
江小白一边朝着虞子期使眼色,一边斟酌话术婉拒:“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每天乖乖打卡。”
他抡起胳膊试图展示强大的体魄:“锻炼贵在每天坚持嘛!”
你看,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虞子期低低地笑了:“要不这个也交给我吧!”
“啊!义父,真的可以吗?”瞬间改变主意的江小白比谁都搞笑。
“可以,”虞子期镇定地抬了抬眼镜:“也就是晨跑的时候多带两只手机,不碍事。”
靠谱的成熟男人总是一句话就能拯救深陷泥潭的难民。
江小白感动地挂在虞子期身上,他热泪盈眶的小脸面朝救命恩人:“义父啊!请受我一拜!”
茗天歪着脑袋,澄澈的眼睛瞪圆了牢牢记住眼前的这一幕,江小白事后跟他解释:“义父是男人对男人最高等级表达崇拜的称呼。”
还在做笔记的茗天表示明白了。
江小白或许根本意识不到,他的抽象行为在某种意义上塑造了茗天的认知。
“义父啊义父,我肝胆相照的义父。”
虞子期不愧是天菜肌肉猛男,身材健硕的他身上挂着江小白仍旧行动自如。
私底下,江小白给茗天传授演戏技巧,他贴心地给虞子期打上“男妈妈”的标签。
这一行为导致下午宿管挨个上门登记各个宿舍的寝室长,茗天力挺虞子期的同时,就差学着江小白夸张的拥戴行为,抱着对方饱满的胸肌大喊义父。
虞子期也是服了,认识两天,喜提两位儿子。
最后寝室的公共卫生被茗天一力承担,精神病院里他每天都要打扫卫生,家务是公认的一级棒,交给他铁定没问题。
“义父!哦不!大佬——”江小白再次被其乐融融的宿舍关系打动。
这种上赶着抢活干的天使室友,我江小白到底何德何能遇上并拥有。
看来家里的大师还得加钱再拜拜,最好让爸妈供起来,这可比庙里的幸运物靠谱多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404宿舍的生活质量每天都有新提高,江大少爷的财气不可谓不通天,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人间这套只会更加好使。
江家老宅的管家先生,他对于自家少爷的行为举双手双脚赞同。
老泪纵横的感慨脸:“好久没见过少爷这么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