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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汤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轰——!”

    一声巨响在雷温的大脑中炸开,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碾轧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机器人,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下一刻,一股汹涌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头顶,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脖颈一路烧到了耳尖,连带着平日里冷峻的脸庞也染上了不正常的酡红。

    雷恩慌乱地抬起另一只手臂,用曲起的肘弯狼狈地挡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他承受不住地朝另一边倾靠过去,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沙发的缝隙里。

    然而,与他仓皇躲闪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只被宥娜握住的手,却异常诚实地没有松懈分毫。

    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像是触发了应激反应,更加用力地回握,将她柔软微凉的手指牢牢地扣在自己掌心之中。

    宥娜看着他这副纯情又笨拙的模样,眼中春水微澜,浮现的笑意更深了。

    她显然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你脸红了?”

    女孩微微倾身,追随着他躲闪的轨迹,不疾不徐地向他靠近。

    几缕柔软发丝调皮地擦过他紧绷的手臂线条,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故意将语调拖得绵长而柔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调笑,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通红的耳廓上,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雷温,你真可爱。”

    “我才不可爱!”

    雷温条件反射般地扬声反驳,然而话音甫落,他就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脸孔。

    于是又飞快地抬起胳膊,像只受惊的鸵鸟,重新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只留通红的耳根露在外面,昭示着主人的窘迫与羞赧。

    过了一会儿,臂弯里再度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雷温隔着衣物模糊地嘟囔,话里夹杂着点委屈和不甘,配上软糯的鼻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硬汉撒娇的意味:

    “宥娜才是最可爱的……”

    少女的睫毛在霞光中轻轻颤了颤。

    若是往常,宥娜定会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将他引至进退两难的境地。

    逼他细数她究竟可爱在何处,又为何可爱;再语带无辜地轻叹:“难道不这样,我就不可爱了吗?”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直至将这头外表凶狠冷硬、内里却纯情得一塌糊涂的猛禽欺负得彻底炸毛,欣赏他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有趣模样。

    她太熟悉应该怎样逗弄这个矛盾的哨兵了。

    战场上的雷温,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冷酷、精准、高效。

    私下的他却纯情得像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生,只要她稍稍靠近一些,说上几句亲昵的话,便会立刻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甚至连他那只总是酷得不可一世的精神体影渡鸦,都会非常同步地出现羽毛蓬松、原地炸毛的可爱反应。

    宥娜用拇指摩挲着他掌心那些因为常年严酷训练和无数次生死搏杀而留下的厚茧,不乏恶劣地想,或许这就是饲养猛禽的乐趣吧。

    只要找准位置,挠对下巴,再锋利的爪牙都会收起。

    再撸顺那圈炸开的颈羽,他就会毫无防备地朝你袒露出最柔软的肚皮,任你施为。

    什么猛禽啊,分明就是只外强中干、羽毛鲜亮却意外好哄的傲娇小鸡。

    单纯,又好骗。

    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胸大无脑。

    但是,真的很好看,也确实很好玩。

    不过,这一次,当宥娜的指尖再次触碰到那些象征着力量与守护的硬茧时,心中掠过的却不再是往常那种轻松愉悦的狎弄心情。

    下午的斜阳,温柔而怅惘地漫过窗台,给繁华都市的钢筋水泥丛林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城市在喧嚣的白日后,显露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静与萧索,像一首低吟浅唱的乐曲缓缓滑向尾声,宣告着一场盛大戏剧的临别落幕。

    释怀之中,又夹杂着无尽的遐想与难言的落寞。

    正如她此刻复杂难明的心境一样应景。

    宥娜从窗外被残阳染成金色的城市剪影中缓缓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两人交握的手上。

    她的指腹再一次轻轻压过那些粗糙坚硬的纹理,每一个凸起,每一道刻痕,都在无声诉说着它们主人过往的经历。

    在二人相触的同时,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雷温皮肤肌理间残留的污染能量波动。

    微弱,却带着熟悉的扭曲与疯狂,像是深渊的低语,在她的意识海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钢心塔,作为一座由私人财团控股运营的灰塔,其麾下的哨兵所能进入的污染区范围、能够接触到的污染物等级,都有着极其严格的隔离限制。

    毕竟,那些更深层、更危险、被标记为“死区”的禁地,只有装备最精良、训练最严酷、心智最坚定,并且直属于中央白塔的精英军团,才被允许在绝对必要——通常是扩散的污染物即将突破最后的边境防线,直接威胁到后方居民区的危急时刻,才能依照由顶尖专家组制定出的严密方案,在周边进行清剿。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为了避免无序的行动破坏那些具有极高研究价值的“纯净”污染源头区域及其生态系统。

    因为国家层面的最高研究机构,始终在不遗余力地试图从那些高度污染的核心区域中,寻找关于污染物的起源、进化规律及其弱点的蛛丝马迹。

    任何未经授权的深入行动,都有可能导致之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获取的研究成果前功尽弃,甚至会因为扰动了未知的平衡,而引发无法预测的灾难性后果。

    宥娜之所以潜伏在钢心塔,伪装成最不起眼、精神力评级只有Ⅰ型的辅助向导,正是为了一个更深层、更隐秘的目的——

    通过近距离接触这些频繁出入低中度污染区的灰塔哨兵,感知并解析他们身上沾染的污染能量波动,以此来构建一个关于污染源异化方向的庞大数据库。

    而钢心塔近期因财政紧张和战略调整而进行的“人员优化”,也就是不那么体面的裁员行动,恰好给了她一个顺理成章离开的契机。

    钢心塔的哨兵们所能提供的污染信息样本,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已经达到了她当前阶段分析和研究的上限。

    就像榨干了最后一滴汁水的柠檬,再留恋也毫无价值。

    这次裁员,对她而言,不啻为一个完美的机会。

    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地摆脱钢心塔的束缚,重新物色下一个更优质、能提供更高级别污染样本的“研究对象”或“情报目标”。

    就职钢心塔的这段时间,为了更快、更有效地获取到更广泛、更多样性的污染物信息,宥娜确实有选择性地为几位颇具潜力或任务频率较高的高级哨兵,慷慨地提供过几次超规格的深度精神疏导。

    她深谙“投资与回报”的法则,适当的付出是必要的,就像给机器注入润滑油,才能让它们更好地运转。

    因此她才数次冒险动用了远超“Ⅰ型向导”界限的精神力,将他们从狂乱边缘拉回,以此来支持满血复活的哨兵们,更频繁地执行高危任务、更深入地狩猎高浓度污染物。

    这种工具性社交,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既是游走在暴露边缘的高危行为,却也是为了达成她自身目的而进行的必要投资与计算。

    继续留在这里,不仅获取不到更有价值的情报,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更遑论……她察觉到雷温眼中那日益浓烈的情感,那已经远远超出了哨兵对合作向导的单纯依赖与信任,掺杂进某种令她感到棘手的私人羁绊。

    这场以搜集信息为目的的陪伴游戏,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

    想到这里,宥娜眼底最后一丝真切的笑意,如同被寒风吹散的烟云,悄然淡去。

    指尖原本轻柔摩挲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雷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空气中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旖旎暧昧的气氛,像是被抽了真空,瞬间冷却。

    他心中一紧,突如其来的慌乱与不安压倒了羞窘,他急忙放下了挡在脸前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不安地看向宥娜。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嫣然笑靥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冬冰封湖面般的沉寂与疏离。

    女孩漆黑的眼眸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既倒映不出他仓惶无措的身影,也吝于流露出任何可供他揣测的情绪。

    “宥娜?”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宥娜没有回应他的询问,也不存在任何眼神交流。

    她只是缓慢而果决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紧握的掌心中一点点抽离出来。

    雷温的心猛地一沉,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掌心残留的温度和细腻触感,仿佛还在提醒着刚才亲密接触的真实性,但那份温暖却在他指尖的空虚中,迅速冷却、消散,最终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