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雨深吸一口气，带着坚定的心情按下直播点击钮，看着摄像头亮起瞬间，脸上挂起笑容，下意识挺起背脊。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呀，这里是“梦境诊疗室”直播频道，我是你们的直播主兼疗愈师——季时雨，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心理疗愈直播，一天只有两个名额，有需求的朋友可以在下方留言喔！”
直播间里陆续进来十几个观众，大多数是好奇围观的路人，七嘴八舌在弹幕上聊起天来。
【直播频道“梦境诊疗室”现已开启，频道人数：22人。】
【直播用户c11123:听说出现什么心理疗愈直播义诊频道，上来凑个热闹。】
【直播用户c67994:主播主播妳好好看，关注了嗷嗷。】
季时雨手指在键盘上规律敲击，看着从荧幕前接二连三跳出来的讯息，用无可挑剔的甜美嗓音对着麦克风说道。
“是的，直播频道虽然不会为观众收取任何费用，但一天仅限一位，我们会连麦为您做最详尽的疗愈诊疗，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直播用户b67429:疗愈师不是听说都在正规院所执业吗？怎么卷到直播这个赛道来了？】
【直播用户c67994: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是住在长江还是黄河啊？主播人美心善又可爱，不要听那家伙阴阳怪气。】
【直播用户b67429:谁跟谁阴阳怪气了？说句实话不行啊？而且你们怎么能保证那家伙不是非法执业，难怪要免费。】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嘲讽，季时雨非但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样子，而是神态自若地将放在一旁的文件和证书举在镜头前一一展示。
幸亏顾言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不仅把季时雨的执业证明和毕业资格证整理起来，甚至为了避免触及法律问题，通宵拟出一份互联网心理疗愈临时许可证来堵住悠悠之口。
季时雨盯着先前还在聊天室不停叫嚣的人们，扬了扬手，笑着问道，“所以，还有人对于直播频道的正当性有疑问吗？”
直播间顿时一片死寂，就在这时，一条连麦请求弹到荧幕上。
终于！
季时雨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
【直播用户a14426:您好……请问这里是疗愈师的直播频道吗？我是听朋友们说这里可以免费做心理疗愈，请问我可以报名吗？】
季时雨点了点头，向一旁的顾言打了个手势，后者则回了一个“ok ”的手势后，接受了连麦请求。
在接通的瞬间，季时雨稳住自己的声线，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专业些，“您好，欢迎来到直播间，请问您的名字是？”
“您、您好……我叫林小鹿，”在被屏蔽的画面背后，透过另一端的麦克风传来年轻女孩的说话声，嗓音有些发抖。
“我连续一个月都在做同一个噩梦……原本不是很在意，但后来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我平日的生活，父母带我去给专业的疗愈师做过诊疗，但即便吃了药也还是没效……”
『检测到符合资格者，是否建立短暂连结，成功完成可得消梦值+10，失败则扣除关键人物净化期限。』
这也太坑人了吧？！
季时雨瞪着从半空中跃出的系统画面，此时另一边的女孩嗓音变得沮丧，“那、那个……果然是不行的吗……”
季时雨愣了一下，在心中对着铁公鸡系统一通拳打脚踢后才不甘不愿默念一声“确认”，手中不忘用白板笔记录重要内容，对林小鹿安抚地笑了笑，“抱歉，刚刚在确认一些事情，能麻烦您帮我描述一下噩梦的画面吗？”
"我梦见自己在水里，不停不停的坠落，"林小夏咬紧下唇，像是回忆起恐怖的画面让她不由自主陷入极端的恐惧，连带着呼吸声也跟着急促起来。
"下面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我试图挣扎想往上游，每当要回到水面时又会被水流卷回原地，缺氧的感觉很痛苦，好像有什么不停挤压着我的肺部，正要昏过去的时候……我也醒了……”
就在林小鹿结结巴巴开始描述的同时，弹幕突然爆增，争执不休的在直播间吵了起来。
【这不就是生活压力大而已吗？开什么玩笑，那种人都是自己想不开才会这样，这点小事还要出来说，丢不丢人。】
【不是说专业的也治不好吗？为什么不去找更厉害的，宁愿来直播间找三脚猫疗愈师，指不定是个托。】
【不是都23世纪了，怎么还有人活在古代啊？难道看疗愈师是很羞耻的事吗？】
季时雨无视眼前弹幕，在顾言忧心的目光下，她勾起了淡然微笑，柔声说道。
"不要紧张，小鹿。现在，请妳深呼吸五次，跟着我的声音……吸，呼，吸，呼……很好，然后再次回想梦境中最强烈的情绪和画面。”
当林小夏闭上眼睛，季时雨无端感到一阵莫名眩晕，头昏眼花之际空气似乎扭曲了一瞬，原先清凉的空气转变成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争先恐后涌入鼻腔，伴随着一声熟悉的系统机械音。
『您已进入指定人物梦境，请及时找出异常并导正，您尚可使用的消梦值：0，完成任务指引可额外获得消梦值+60。』
难得看到系统给出这么慷慨的奖励，季时雨眼睛一亮，顾不得阻挡在眼前的漩涡，用尽全力往更深方向游去，试图找出淹没在海底的身影。
正当她又一次躲过打算冲撞自己的水流，总算看见在宛如漆黑的黑洞里，一名高中生打扮的短发少女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嘴唇微微蠕动。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季时雨奋力伸出手，试图将逐渐陷落的林小鹿捞进怀中，形似触手的黑影朝她急速逼近，猝不及防之下胸口重重被抽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指尖无意识松开。
意识失去前，季时雨看着再次坠落于海底的林小鹿，嘴唇开开合合，在呛咳的海水中无声大喊女孩名字。
再次睁开眼时，季时雨猛然深吸一大口气，心脏像是要跃出胸膛似疯狂跳动，她转动着涨痛的脑袋环顾四周，内心升起一股疑惑。
此时眼前空气果不其然再次跳出系统通知，本以为宣告的结果是自己任务失败的消息，眼前文字却不由得让季时雨瞪大眼睛，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系统提示：您已进入最终任务“无法被认可的救赎”，指引任务通关失败，奖励结算：消梦值+30。』
『完成最终任务可获得一次关键人物梦靥碎片，合成后可取得完整回忆，解锁关键人物“无法说出口的真相”（1/3）！』
“难道说……昨天在顾言梦中看到的场面不是真正的噩梦吗？”季时雨难以置信的质问着眼前的系统，站起身来的瞬间底下的木椅应声倒地，“这不可能！既然那不是他主要创伤，又为何能让他恢复原形……”
『提示：宿主提问的问题很简单，该次净化为“暂时”性，而非完整，若需完全解除，尚需宿主深入理解关键人物的本质。』
“也就是说，我还没找到根本原因，就没有办法帮他完全净化的意思吧？”空气中一片寂静，沉默了一会儿后，季时雨叹了口气，向着眼前的蓝色屏幕再度问道，“行，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次我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进入最终任务了？”
『服务器繁忙，请稍后再试。』
“少在那边装人工智能你个铁公鸡系统！”眼看着系统一如既往的装死，季时雨顿时急了眼，连忙狂敲眼前空气。
“随心所欲绑定系统、随心所欲把人扯进别人的人生也就算了，别以为你这样肆意糟蹋真心再冠上“拯救”就可以被原谅！”
『共情。』
系统好似无声叹息，缓缓打出了几行字，『与生具来的共情天赋是妳被选中的起因，进入最终任务的缘由确实意外，但在万千数据的分析下，唯一能给到宿主的解答仅有一个。』
『也许妳更能理解她的感受吧。』
随着系统的话语，周围环境逐渐被照亮，季时雨定睛一看，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自己正站在圆形餐桌前，四人围成一圈，抬起脸齐刷刷地望向自己。
更令人窒息的是，眼前全是没有任何五官，只余一张嘴的“家人”。
站在季时雨身后是穿着被污泥染上校服的林小鹿，她惨白着脸，双手紧抓着一叠被红笔画了大大的“X”字的试卷，脑袋低垂，像是犯了错一样。
率先开口的是嗓音温柔的年轻女性，那是林小鹿的“母亲”，只见她依偎在高大身影旁，说出口的话语却像刀子扎在心上。
“小鹿啊，妳也知道高中是最关键的时候，期末考却一次比一次还要差，我也知道我比不上妳妈，没办法管教妳、约束妳，可妳总不能老让人操心啊。”
林小鹿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低声反驳，“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但弟弟老是故意弄坏我的课本，我也想和大家一样去补习班上课，但您总说我是姐姐，要懂得为家里着想……”
可为什么，却反过头来指责我“老让人操心呢”？
季时雨倾听着林小鹿默念在心中的话语，里头似乎充斥着无奈、抱怨，以及受到不平等待遇的悲伤，默默握紧拳头。
另一头发话的是身形娇小的孩童，用着稚嫩的声音向对面高大男性撒娇，“爹，姐姐总是不让我动她的东西，还大声骂我，说我是个坏孩子，明明是她自己不收拾好的。”
正当男人张开双唇，林小鹿像是被最后一根草压死的骆驼，在季时雨还未反应过来时发疯般夺门而出，留下散落满地的红字试卷。
身后那家人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大笑，季时雨蹲下身向着地面伸出手，看着其中一张泛黄的纸张出神，随即勾起一丝苦笑。
“林小鹿。”季时雨踏出房门后，在一片白光中喊住前方背影，“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英文演讲时的名次吗？”
听着身后呼喊，少女渐渐停下奔跑的步伐，转过身来哽咽说道，用力吸了吸鼻子，“……第一名。”
“是“实至如归”的第一名。”季时雨低声纠正，在林小鹿茫然抬起头时，举起那张奖状，“这可是妳应得的荣誉，怎么可以和那些试卷放在一起呢？”
林小鹿嘴唇颤抖，用力别过头，“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名次而已，我依然考不上好的大学、没办法给父母争气。”
"妳的噩梦源自于无法肯定的自我，"季时雨循循善诱，将奖状塞在女孩掌心里，"但如果就连妳都无法肯定自己，谁又能来肯定妳呢？”
林小鹿哑然失声，不安绞着手指，呐呐说道，“可是大家都不喜欢我……”
“我想就算是佛祖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小鹿，我们不需要去迎合谁，相反的，我们更应该活出自我，”季时雨笑了笑，用力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顶，叹了一口气。
“至于成绩什么的见鬼去吧，考不上满分就是坏孩子的话，那全世界坏孩子早就满地跑了好吗？”
听着季时雨逗趣的话语，女孩破涕为笑，随着情绪变化，周围空间开始逐渐崩塌，眼前的画面就和顾言当时一模一样。
深知噩梦即将结束的季时雨弯下腰，紧紧握住林小鹿温暖的掌心，引导她将眼前那道石墙协力推开，砖块松动落地，刺目的白光朝两人袭来。
『成功完成最终任务！您已取得梦靥碎片（1/3），请宿主■ ■ ■ ■！』
『资讯错误！资讯错误！当前进度不可选取，系统重新加载中。』
不等季时雨看完系统跳出来的通知，熟悉的眩晕感顿时席卷而来，季时雨猛地睁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然回到现实中。
低头下意识往一旁的电子数字时钟看去，季时雨发现距离方才入梦直到回归现实，仅仅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谢谢您，时雨姐姐。”
林小鹿平静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笑声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说出口的话语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挤压，逐渐扭曲，“我已经……知道……了……您……真……”
还未说完，林小鹿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在毛骨悚然的死寂下，对面头像早已黯淡下来，上方即时讯息显示：对方已离线。
弹幕瞬间炸开，评论的内容里全然没有针对季时雨的责问，反而充斥着各种惊呼以及赞扬，直播间的订阅人数也从百位数一路窜升至千位。
【直播用户b67429:卧槽好厉害！没想到主播是真材实料，是我刚刚说话太大声了对不起。】
【直播用户c11123:刚刚还以为主播决定摆烂了，结果才讲几句话人就突然好了，神级疗愈师啊！】
季时雨试图维持住近乎暴动的局面，却徒劳无功，只得转头对顾言投以求助的眼神，只见他点了点头拿起口袋里的手机，低声对着话筒的方向说了几句后从房间走出去。
“那么感谢观众朋友们的观看，下次直播时间请记得随时关注最新动态，谢谢大家。”季时雨匆忙抛下了这句话后迅速关掉镜头，此时的顾言正好结束通话，推门而入。
对应上季时雨忧心忡忡的目光，他迟疑了一会，随后平静说道，“……我已经拜托熟识的朋友协助帮忙了，不知是不是万幸，刚好那个用户是朋友姐姐的继女，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祈祷她不会做傻事了。”
“所以，能和我聊聊方才那两分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当季时雨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时，顾言思考了许久，将手腕上的袖口解开，露出突然再度扩大的黑色胎记，神色凝重，“基于我的……身体情况，既然妳是为了帮我才选择直播义诊这条路的，那么我更不能置身事外。”
“请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时雨，我只是想帮妳。”
就在顾言神色平静丢下这句堪称震撼弹的话时，虚无缥缈的“叮铃”声再次从空中响起。
『系统■ ■ ■：关键人物受■ ■干扰……扣除剩余消梦值导正错误资讯，当前梦境净化期限：24小时。』
『消梦值：0，当前净化期限结束无法续用则自动接收惩罚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