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井拿书本戳了戳往书包里塞作业的同桌，同桌旁边的女生看到了边背起自己扁扁的书包边吐槽道：“张毅远别卷了！”
洛井这才记起，他同桌叫张毅远。
“怎么就卷了，我们陈姐的课外练习都放在家里，每天写到凌晨五点……”说着朝洛井看来，“怎么了？”
洛井斟酌了一下，问他：“你知道李云逸在几班吗？就数学老师经常表扬的那个。”
“我靠那个学霸啊！”张毅远一脸吃惊，“咋？我们洛哥也要开始卷了？”
洛井懒得解释：“所以他在哪个班？”
“郑老师表扬当然在郑老师班喽，不过他学美术的，高三分班的时候转到美术班了——”张毅远思索道。
旁边的被叫做陈姐的陈玲玲接话道：“李云逸在七班。”
“我靠，朱妈那班？”张毅远不可思议道，“这么狠！”
七班是整个学校最好的班，由于学校升本率以美术生为主，最好的班自然是美术生的。
和洛井现在在的十四班，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朱妈威名远扬，是同学们口中全校最狠的老师。骂人时候的，声音能传遍整栋教学楼。
洛井高一的时候和她打过一次交道。最后被遣送回家。临走时还心情大好地冲她挥了挥手，道了声：
“再见。”
可明明是老师不公平，别人也在讲话，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站？一个巴掌拍不响，和自己一起讲话的那个男生为什么不用站？
老师告诉他：“世界上没有公平的事情。”
那时自己好傻，怎么老是想着公平呢？这个世界本就充斥着荒唐啊。
洛井就着已经关了灯的、黑漆漆、绿幽幽的楼道，上了六楼。
走廊尽头，那个与世隔绝、灯火通明的班级，就是七班。
其他班都已经没人了，灯关了，门锁了。
一路静悄悄的。
七班确很热闹，有人在写作业，有人在交流题目。
洛井看到一群男生围着李云逸，在听他讲题。
洛井靠到墙上，把自己藏在灯光的阴影之中。静静地听着李云逸温润的嗓音讲着一堆他陌生又熟悉的术语。
等高线？
地理啊。
这时教室里出来一个矮矮的女生，她无意间瞟到了门口的阴影，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出声。
洛井也被她吓了一跳。
女生看清靠在门旁的是人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别吓我啊李雨惜，大晚上见鬼了？”教室里一个奋笔疾书的女生抬起头。
李雨惜心有余悸道：“我靠你不知道这有多吓人，一个刘海贼长的男生就这么靠在我们班门口。”说着她看向洛井，心里一动，别说这男生还有点帅，就是不知道他刘海撩起来是个什么样。
“你找谁？”李雨惜问他。
班里的女生在里面问：“刘海很长？仪容仪表过关吗？你不会真的见到鬼了吧！”
李雨惜没理她，眼前这个确实是活人。
“找……”洛井犹豫了一下，“找李云逸。”
“我靠，”李雨惜小声骂了句，转头喊道，“班长，外面有人找你。”
李云逸放下笔，旁边围着的其中男生嘀咕：“谁啊？大晚上的？班长你谈对象了？”
瞬间有人起哄：“哦~”
“走走走，快去瞻仰瞻仰班长的对象。”
李云逸起身，微微弯起嘴角，眼里满是笑意：“虽然不确定，但多半是洛井。我这么清心寡欲的人怎么可能谈对象？”
出门就见一个消瘦的少年蹲在墙角的阴影中，李雨惜也在他面前蹲下，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洛井没有回答她，他只想把自己埋起来，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李云逸。
一个阴影把他整个罩住，让原本的黑暗更黑了一分。但这次的黑，确实温馨的。
一个寸头男生挤过来看洛井：“我艹|他怎么了？怎么蹲在这里？”
“散了吧，那题明天早自习再给你讲。”李云逸对身后的男生道，说着转头看向忧心忡忡地看着洛井的李雨惜，“你也走吧。”
“他不要紧吧？”李雨惜仰着脸看李云逸，担心地问。
“有我在。”
李雨惜得到回答，知道自己不能再赖着不走了。犹豫地起身，看了洛井好几眼：“他是几班的？”
“看上他了？”李云逸勾起嘴角坏坏地问。
“老娘还没那么容易看上别人呢！”李雨惜大声反驳，说完一溜烟跑了。
李云逸失笑。可是他就是看上了洛井，尽管只是短暂的几次见面。
他喜欢他被掰断手指后的大笑，那种疯疯癫癫的感觉，很帅。
“怎么了？”李云逸蹲下身，温柔地问他，嗓音低沉，很是悦耳。
洛井终于把自己头从臂膀间抬起，他的眼睛黑漆漆地，带着淡淡的水雾，小声道：“我活不下去了。”
他抓住李云逸的手臂，像一只在黑暗里奋不顾身扑向火花的飞蛾。他想抓住他人生的最后一点温暖。
李云逸抬起被他紧抓着手臂的手，慢慢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陪你一起死。”
洛井愣住，抓着李云逸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看到收拾书包的李云逸，寸头男生停下笔讶异地看着他：“不卷了啊班长？今天这么早走？”
“洛井是谁啊？他怎么了？”
李云逸背起装了他轻飘飘的书包，里面装了他自修课刚用水笔画的教室速写。
他淡淡的道：“我从来没卷过啊，之前晚走不都是给你们讲题吗？”
“学神啊！”寸头男生捧心痛哭，“明天给你带零食。”
李云逸给那男生比了个OK的手势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讲题换零食啊。”洛井悠悠地笑着，眼睛享受般地眯起，看着走廊尽头那个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
“我妈不让我吃零食，但是我喜欢。”李云逸道，“打算怎么死？”
“再活一天吧。”洛井懒懒地仰起头，“真好啊，又有人陪我放学了。”
李云逸心里微微一动：“你要是觉得这样活着好，我们可以不死，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陪你。”
洛井歪头看向他：“你们美术生……每天都在干嘛呀？”
李云逸老实回答：“上午素描，下午色彩，晚上速写。现在还是和你们一样九点半放学，百日誓师大会后就要十一点放了。”
洛井头更歪了，直接靠到了他的肩上。
“你干嘛？”李云逸推了他一把。
“明天晚饭以后，有好长一段休息时间，我能来你们画室看看吗？”洛井轻飘飘的问。
李云逸刚想回答，一道刺目的白光照过来，他下意识拿手遮住眼睛，就听“咔嚓”一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严厉地质问他们：“干嘛呢？”
李云逸无辜地摊开手，洛井还半死不活地靠在他肩头。
男人脖子上挂着值周老师的红牌，他走近他们仔细打量一番：“都是男生？”
“昂？”洛井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高中什么处分没吃过，就是没吃过“男女交往过密”的处分。
男人皱起眉：“你们刚刚在干嘛？”说着又不满地撩起洛井的长刘海，“你这头发不合格嘞，好好一个俊小伙养这么长的刘海干嘛？”
洛井垂下头，大大的嘴巴嘴角高高扬起，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很是渗人。
“我们吗？刚刚在接吻啊。”
翌日，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上多了一张震撼人心的处分单。
李云逸和洛井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朱妈和洛井的班主任唐老师望着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靠炸了炸了！”杨毅远拍拍后桌的铅笔盒，“你看了楼下处分墙了吗？我们洛哥的名字又在上面。”
后桌管自己在草稿纸上算着数学，不以为然：“他处分不是很正常吗？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不知道内容！”杨毅远痛心疾首，“他和校草‘男|男接触过密’！”
“我艹！”后桌手一个没控制好力度，活动铅笔笔芯啪得断了，他按了几下，边算边说，“真的假的？洛哥吃这么好？”
杨毅远觉得此事有蹊跷：“洛哥昨天晚上还问我李云逸在几班呢，他连他在哪个班都不知道，这就交往过密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校草是那么敷衍的人吗？这么多漂亮女生追他……”
“那是因为没有男生追他。”后桌看破红尘，“咱洛哥刚好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杨毅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禁啧了几声：“真没想到咱校草是这样的人。”
办公室，朱妈终于发话了：“你们俩，怎么回事？”
洛井笑嘻嘻地搓搓手，把罪名坐实：“也没啥，就谈个恋爱。”
李云逸勾过他的肩，在他耳边悄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和我谈恋爱？”
洛井的笑僵在脸上。
朱妈看向李云逸，希望他能说点反驳的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好学生是怎么和一个年段倒数搞在一起的。
李云逸笑笑：“确实谈恋爱了，要处分要休学，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