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顾晨如约来到李梓然家,叩响了门。
"来啦来啦!"门内,难以掩饰的兴奋声传来。
李梓然这几天可是憋坏了,因为小测不及格,被他家母老虎数落了不说,还多增加了好几项学习计划,弄得他差点喘不上气,好说歹说,连''''劳逸结合''''这种好深的词都用上了,他家母上大人才勉强同意让顾晨帮他补习。
不过,听说蓝泽也要来。
知道自己的儿子爱耍滑头,付新兰走时,特意没收了他所有的零用钱,只留下了午餐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李梓然:"好好招待你的朋友,还有,别尽想着玩,也别想敷衍我,我回来会检查你的功课的,明白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付女士!您赶紧走吧!"李梓然不耐烦催促道,心中却是不屑,"去他妈的补习!老子好不容易迎来的幸福时光,怎么可能糟蹋在学习上,以为把他的零用钱没收了就没事了吗?付新兰女士也太小看他了吧!"
这不,付新兰前脚刚离开,李梓然便回了屋,废了老大的劲将床板翘起,从一只袜子里倒出一沓钱来,哎哟,存了不少了也!李梓然沾着口水数了数。
哼!这次可是下血本了,李梓然攥着钱,只觉得肉疼,唉……为了招待这俩人,他连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了,真希望这俩人看在他如此重情重义的份上,以后能对他好点,别老再喂他狗粮了!
将钱揣进兜里,又立刻去了趟超市。
顾晨的喜好他是知道的,至于蓝泽……李梓然犯了难,便索性将顾晨喜欢的再买了些,反正这俩人是穿一条裤腿的,顾晨喜欢的,蓝泽肯定也喜欢,又不想委屈了自己,于是将自己喜欢的也通通买了一遍,很快,钱包就见了底。
可当他打开门时……
"那个……"顾晨还没来得及解释,"嘭"李梓然将门关上,又重新打开。"啧,别确认了,蓝泽没来!"顾晨满眼黑线。
"啊?没来啊!"李梓然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怎么?不欢迎我?"顾晨一个大踏步进门,又顺带着将李梓然的脑袋推回去。"哼嗯……"李梓然指了指茶几,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亏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哟?你哪来的钱啊?"顾晨跟着看过去,惊喜道。
"哼,我家老母没收了我的零花钱,但她小看我了,我啊,偷偷攒了点,把钱藏在床底板下面,她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吧!嘿嘿……"李梓然邀宠似的,得意道,"看我对你俩多好,一般人还没有这待遇呢!"又将一袋薯片递给顾晨,"喏,你喜欢的,黄瓜味,我还买了很多。"
"哎呀!李梓然出息了呀!"顾晨接过薯片,嗯,确实是他喜欢的牌子,黄瓜味,撕开,津津有味吃起来,"不过,为啥我来你家就没这待遇呢?听说小泽要来,就这么热情?这么下血本?"
顾晨的语气有些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梓然觊觎了他的东西。
"哎哎,我可没有啊!"李梓然立刻澄清,"我只是想着蓝泽第一次来,他又是我好兄弟的……朋友……"
"嗯?"
"行行行,男朋友,男朋友!所以我才想好好招待一下嘛!你就不一样啦,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至于还向供大爷似的供着你吗?"
"是……吗?这么说你是不需要我咯?那我告辞。"顾晨扔掉薯片,说着起身就要走,被李梓然一把捉住大腿,"哎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您是我大爷,您是我大爷,再说了,我也没亏待你啊,你看!这一桌子零食,不都是你爱吃的吗?"
李梓然现在可不敢放人走,万一她家母上大人杀个回马枪,那他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话说……为啥蓝泽今天不来?"李梓然顺势将人按回到沙发上,又殷切的递上了一袋泡椒凤爪,好奇问道,"你俩不是天天很狗皮膏药似的,拆都拆不开?"
"这个……我也不知道。"顾晨郁闷的咬了一口凤爪,"他只说……今天有事。"
"啥事儿?"
"我怎么知道?他只说是秘密!"
"哎哟~秘密呀?"李梓然忽然咧起嘴,阴阳怪气道,"你俩不是裸体娃娃嘛?还有啥事是他会瞒着你的?"
"去,什么裸体娃娃?"顾晨蹬了李梓然一眼,狡辩,"我俩虽是情侣,但给彼此一些私人空间还是必要的,那种天天黏在一起的,迟早得分!而且,我相信小泽!"
可心中,不免还是起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哎哟喂~"李梓然白了顾晨一眼,嘴里咕哝着:就你俩还不算天天黏在一起啊,要不是未成年人保护法,指不定到啥地步了呢!又故意拱火道:"哎?我听说,蓝泽最近和他同桌走得挺近的,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顾晨的神情立刻惊醒起来。
"噗……"李梓然偷笑,都紧张成这样了还说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啊,可能是和同桌有关的事,怕你吃醋才没敢告诉你的吧……毕竟,咱们小泽长相好,性格也好,喜欢他很正常嘛,对吧。"
光这样还嫌不够,又故意轻哼唱起了《同桌的你》。
"他想得倒美!"顾晨眼里泛着精光,知道李梓然是在故意逗他,于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短暂的稳了稳心神后,替蓝泽开脱道,"我虽然不信他那个同桌,但我相信小泽,唉,说这些,你一个单身狗怎么会懂?"
得亏问他的人是李梓然,要是换了个人,估计早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了,又冲李梓然眨巴着眼睛,反将一军道:"不过我想,小泽不肯来说不定真的是借口,他怕教不会你,又想不出一个拒绝的好理由,所以才说是秘密。"
"哎你!"李梓然气得直跺脚。
顾晨却是一个劲盯着手机,刚才他已经和小泽发去好几条消息了,始终都没有回应,他到底干嘛去了呢……
趁顾晨发呆时,李梓然也立刻拿起手机,发了条告状短信过去:呜呜呜,小泽,你男人欺负我。"不过,那个给你写信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呢!"放下手机,又好奇问道。
"嗯……好像确实是呢!"顾晨应声道。
这些天他太快乐了,早就将信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为什么呢?
顾晨不自觉拧起眉,陷入沉思。
蓝泽在去精品店的路上收到某人的告状短信。
不禁发笑,这俩人……
简短的回复了句:我们家都是顾晨做主。收了手机,站在精品店前,蓝泽忽然又紧张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去推开门。"爷爷,我来了!"声音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响。
"哎呀,你来啦!"老爷爷躬着腰,颤巍巍地转过身,像是翘首以盼多日,又怕看错了人,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瞅着眼,使劲瞧,直到蓝泽走近,才有些怨道,"这么就没来,爷爷以为你把我这老头子忘了呢!"
"怎么会呢!爷爷!"蓝泽立刻迎上去,搀扶着爷爷,撒娇起来,心虚道,"我……我这不是最近课业多,忙嘛。"
"哼嗯……"老爷爷露出一个过来人的笑容,直截问道,"行啦,别和爷爷打马虎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来还是想打听关于你朋友的事吧!"
"嘿嘿!哎呀,这都被爷爷您发现啦!"蓝泽搔了搔脑袋,这次,他是有备而来,从书包里拿出铃铛,递向老爷爷,问,"爷爷,您帮我确认一下,这两个铃铛。"
"嗯……我看看。"老爷爷伸出手,那是一双苍老的手,上面已布满了皱纹,指甲缝也呈黑色,不似年轻人粉嫩,蓝泽知道,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嗯,确实是。"老爷爷拿起放大镜,沿着铃铛开合的缝隙,熟练的拆开,"这种可以拼拆的铃铛是我特意设计的……"有拿起纸条,展开,在纸的右下角沾了几滴水,只给蓝泽看,"你看,这张纸的logo。"
"哇!好神奇!"蓝泽被震惊住了,没想到珍藏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窍。"哈哈,也没什么。"老爷爷沿着折痕将纸折好,放进铃铛里,又熟练的将铃铛按好,"爷爷是喜欢看谍战片,所以一直对这种机关感兴趣,就也试着做着看看。"摩挲着铃铛,问,"怎么样?你的朋友找到了吗?"
"对不起,爷爷。"蓝泽忽而垂下头,两只手攥紧了衣襟,失望道,"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向您打听我朋友的事,你可以不可以再和我多说些有关他的事,越多越好?"
"嗯……"老爷爷神色变得复杂,微眯起眼,皱纹便更深了些,整张脸也糊成了一团,为难道,"可是爷爷就记得这么多了……"
"不行,爷爷,您一定好好想想!"蓝泽穷追不舍的问。
"啊!对了,孩子。"老爷爷忽然直起腰,指向左面的一侧墙,"要不你去那儿看看吧,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
"好!"蓝泽顺着老爷爷的目光看去,一整面墙五颜六色的,于是好奇的问道,"爷爷,那上面都是什么?"
"哦,那是心愿墙。"
"心愿墙?"
"嗯,顾名思义,就是写下孩子们心愿的地方,爷爷没有看过,但一直保留着,就是想给这些孩子一些寄托。"
蓝泽走上前去。
"哇,居然有这么多人写过!"不禁感慨道,每张便利贴上都写满了字,只是有些便利贴上的字模糊不清了,而有些却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写上去不久。
怎么第一次来时没注意到这面墙呢?
(看着那一个个愿望,蓝泽不禁想问上一句,你们的愿望实现了吗?)
看着那一些些小小的愿望,就像是一粒粒火种,让蓝泽又重燃起了希望,只是这么多便利贴,找起来可能需要费一番功夫。"爷爷,您急着下班吗?"蓝泽迫切的问道。
"哈哈,当然不急,你慢慢找,爷爷啊,也很期待呢!"老爷爷摆摆手,又重新坐回到躺椅上,调起了电视频道,老爷爷调的很快,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喜欢看些情情爱爱的?"当他调到戏曲频道时,才停了下来。
里面传出一位女子的声音,女子一开嗓,声音高亢而阴阳顿挫,既如丝竹之乐,又如高山流水般,正唱着一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蓝泽知道,这是《霸王别姬》里的桥段。
忽的,有听见老爷爷发出长长一声叹,道:"哎哟,演着演着,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咯……"
蓝泽无暇顾及老爷爷的话,整个心思都扑在找人中,只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大家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吧)
望着南满墙的便利贴,尽管知道做这些无异于大海里捞针,可他却不想放弃,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希望,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帮顾晨,更是为了帮自己,去拿回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蓝泽就在这一整面墙的便利贴中,一遍一遍查看。
几近崩溃时,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墙边一个角落,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剥开叠加了好几层的便利贴,在翻到最后一张时,熟悉的字体印入眼帘,那不是……不是自己的字吗?
蓝泽迫不及待的将便利贴撕下。
或许是时间久了,便利贴已经微微有些发软,泛黄,字的痕迹也稍稍褪了去,歪歪斜斜的有些丑陋,上面写着:
我的愿望是和楚河宴永远是朋友!
永远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
这是我的愿望!
我是蓝泽,七岁的蓝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