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手术进展的很顺利,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遗憾的是,直到出院,也没能再碰见过他,只是,那双眼睛,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再也没有忘记过,他送我的棒棒糖我也一直留着,没舍得吃,我以为……我们的缘分就到这了,没想到,两年后,他竟然转学到了我们班,他的模样变了不少,头发长长了些,个子也变高了,人也不像最初看到的那样小脸蜡黄,脸变得圆润了,也有了血色,可那双眼睛,我一眼便认出了,是他!你不知道,当我见到他时,有多高兴,多激动,我还记得,那时我的心情,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般,我没想到,我们的缘分,竟然会在两年后续上,只是可惜……他并没有认出我……"
"啊……"
蓝泽沉沉叹息了一声,替王琦惋惜。
这……就是所谓的遗憾吗?
就像……王子路遇了一朵干涸的玫瑰花,你救下它,玫瑰说,待到它重新盛放时,便要将自己献给王子,可王子急着赶路,并没有在意玫瑰的请求,而玫瑰记下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盼着,春去秋来,夏收冬藏。
后来,玫瑰变成了玫瑰园,每天吸引一大批游客前来观赏,直到有一天,王子回程时,也经过了那片玫瑰园,却再也没有认出那朵玫瑰。
王琦倒是想得开,安慰起蓝泽来。
或许他早已在心中安慰了自己千千万万次。
安慰到后来,自己都麻木了。
"害!你别这副表情嘛!我其实觉得没什么呢,毕竟,那时候我们那么小,又只有一面之缘,他怎么可能记住我,能再次遇见,我觉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想起那时,沈修睿没认出自己。
心里别提多失落了,还差点大哭了一场。
"那后来呢?你有告诉他真相吗?"蓝泽迫切的问道。
似乎是想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结局。
"哈哈,没有。"王琦摇摇头,"我那时出于赌气的心里吧,希望他能主动认出我来,后来,我又想,他多半是把我给忘了,那再提起,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反正能像现在这样,做……朋友,能一直陪着他,也挺好。"
"啊,这样啊,也挺好的。"
蓝泽心里,还是希望王琦能够说出来。
"其实,我之所以没敢说出口,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嗯……就是,我发现他似乎并不喜欢和人接触,身上像长满了刺,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邀请他出去玩,可他想也没想就把我拒绝了,说他要努力学习,没工夫参加这些无聊的活动,浪费时间。那时,我便感觉,他和我第一次见到时的感觉不一样了,变得冷漠,不近人情,还有那双眼睛,不再是我印象里的那般干净,清澈,里面似有怨怼,愤怒,而且很深很深,像是积压了许久,我忽然觉得他变得好陌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不过,又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
啊……
想必是那时开始,沈修睿就想急于向叔叔阿姨证明自己吧。蓝泽想。
"但……你也知道吧。"王琦苦笑了一声道,"我这人,出生开始就一身反骨,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想和他说话,越想找他,唉,可惜啊,这人就跟茅坑里的屎一样,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被他拒绝,拒绝了多少次,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蓝泽不敢相信。
"没有哦!"王琦摊了摊手,又问蓝泽,"怎样,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贱?人家都这样拒绝我了,我还没脸没皮的凑上去,丢人死了?"
"怎么会呢?!"蓝泽赶紧摆手,"因为喜欢,所以才想一次又一次引起他的注意啊!这是再情理不过的事了,还有,你之所以要这样,也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王琦盯着蓝泽,许久。
不敢相信,这番话竟从这个书呆子嘴里说出来的,而且句句命中他的内心。
哈哈,难怪沈修睿会喜欢他呢!王琦心里发苦,像吃了苦胆。
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位真是没法比啊……
而沈修睿喜欢的,正是这样善解人意,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可他,从来就不是。
"谢谢你,能理解我。"
突然之间,王琦对蓝泽也没那么多敌意了,反倒是,将他当成一位知心朋友在倾诉。
"其实吧,被这么频繁的拒绝,我的自尊心也受了不小打击呢!我都快要放弃了,但忽然有一天,他主动找上我,说,喂,你不是总嚷嚷着让我陪你玩吗?你想去哪?"王琦模仿着沈修睿那时说话的语气,"你都不知道,他说话时的样子凶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和我干架呢!"
"哈哈,别说,还真像!"蓝泽笑。
"我吧,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还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然凶巴巴的问我要不要带他去玩,不愿意就算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呢!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惜,那时我们是未成年,被限制的东西有很多,可沈修睿就像是有意要突破这层限制似的,尽做些挑战老师,家长极限的事,刺激的事,哦,对了,这里我要强调,他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嗷。"
"哈哈,我知道,你继续。"蓝泽托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琦继续道,"我呢!为了让他开心,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他想干什么我就陪他干什么,他说东,我绝不往西,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开心,但……我发现我错了,疯狂过后的他,依旧沉默,他的心里似乎一直有一块空洞,我没办法填补,说到底,我始终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不问问他?"
蓝泽了然。
啊……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沈修睿开始自暴自弃的啊,只是,他没敢和王琦道出。
"呵!"王琦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讥讽蓝泽道,"你以为我没问吗?或许,他打心底里就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吧。"
不像你……
王琦看着蓝泽。
心里莫名有些发酸,为什么自己就得不到对方的一丁点信任呢?一丁点都不……
"怎么会呢?!如果你是不值得信任的人,他又怎么会和你相处这么久?"蓝泽莫名有些心疼起王琦来,却不知,要如何安慰他。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王琦恳求的目光,问道。
那双眼睛,也流露出急切,与渴望,似乎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逼迫着蓝泽,令他动容,挣扎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是……是因为他的父母……"
"你看,你果然知道原因。"不等蓝泽说完,王琦就笑了,只是这笑容,别提多苦涩了,"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半句家里的事,而你,才和他相处不到短短几个月,他就什么都告诉你了,你看,他果然很信任你,很……喜欢你吧……"
啊……
蓝泽恍然大悟。
原来王琦在意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他在意的是地位,是分量,是沈修睿心中的地位与分量。
难道……沈修睿真的喜欢自己?
蓝泽心里一惊,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沉思了片刻后,郑重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沈修睿一直是朋友,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那个叫顾晨的吧。王琦心道。
"那万一……你们哪天分手了呢?"
"呸呸呸!"蓝泽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不悦道,"我们才不会分手,肯定不会!就算……就算是分手,我也……我也不会喜欢他的,我……我一直都只当他是朋友。"
"你确定?"
王琦心中几分窃喜。
忽然又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的存在,竟要如此质问,如此被施舍。
"嗯,我确信。"蓝泽笃定道,目光也异常坚定。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是他喜欢的是一个女生,我应该就会觉得心里平衡些,不会那么难过了吧,那次,我去小卖店,见他在给你买咖啡,你不知道,他挑的有多仔细,多认真,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他,也许在你看来,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从来不会替人跑腿的,都是他命令我们。"王琦眼神意味难明,但蓝泽从他的目光中还是看到了一丝嫉妒的情绪,像烈火,熊熊燃烧着,"不过,不瞒你说,沈修睿以前确实和女生谈恋爱来着,但全部都被我拆散了,我警告过他们,不许靠近他。"
此话一出,他的面上竟露出几分得意来。
"呃……"
蓝泽心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哦~我说我的恋爱怎么总是这么不顺呢!每次……都是一个星期内,就被对方勒令提出分手,有一次还被骂是渣男,还挨了对方一巴掌,原来都是王琦在背后捣鬼。"躲在藤蔓后的沈修睿恍然大悟,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
可他却并没有觉得愤怒。
也并没有想要迁怒王琦,找他算账,唯一不爽的是白挨了人一巴掌。
"如果……你真这么喜欢他,就主动告诉他吧!"
蓝泽给王琦打气。
"可是……"王琦仍旧有些犹豫,像泄了气的气球。
"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已经够短暂了,生活也总是一地鸡毛,好不容易遇上了喜欢的人,想要做的事,也应该努力去试试吧,因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真的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所以,倒不如拼尽全力一试呢!毕竟,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呢?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蓝泽当然知道在不确信的情况下,告白,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他深有体会,更何况是这么不确信,他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但他仍希望王琦可以放手一试,他相信沈修睿的人品,他敢赌,即使是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沈修睿也绝不会做伤害王琦的事,沈修睿不是李落,更不是魏宁。
"哈哈,真不会是好学生,说的话都那么有哲理。"王琦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若有所思道,"看来我确实应该好好学习了。"
"你不是已经在悄悄努力了吗?"蓝泽道,"我猜,你努力学习也是为了他吧。"
"嘻嘻,那当然!"王琦直认不讳。
"既然这样,就努力把你的想法,还有你为他做的事全都告诉他吧,不要吝啬你为他做的事,就应该勇敢的说出来,这样他才能知道他在你心中的分量啊,才会把你放心上。"
"我看……还是再等等吧。"王琦思索了片刻后,有些没自信道,"因为……因为……现在的我……还不足以对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想再努力看看,等自己配得上他的那一天,也不再是他的小跟班,可以和他并肩走着,又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目光会主动投向我。"
"可是你并不任何人差啊!"蓝泽鼓励王琦,给他打气。
"好啦,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现在确实挺差劲的。"王琦却毫不避讳,直言道。
"那……你要是有问题,我可以帮你!"蓝泽热情说道。
"谢谢。不过,你还真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呢!"王琦道,"难怪沈修睿喜欢你。"
"哎呀!你就别瞎说了,都和你说了,我是有男朋友的!"蓝泽气急败坏,直跺脚,很是抗拒。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男朋友!有什么好嘚瑟的,欺负我一个爱而不得的单身狗。"王琦嘟起嘴,只是现在,他对蓝泽一点恨意也没有了,但……还是会有一些些羡慕吧,"不过,我见过你的男朋友一次哦~"神秘的说道。
"你见过?!什么时候?!"蓝泽眼睛都瞪圆了。
"嘿嘿。"王琦立刻露出神秘的笑容,观察了一下四周围,小声道,"那天在公园里,凉亭上,我看到你和他在大啵啵呢!哎哎,他吻技听上去不错啊,你都喘不上气了。"
"哎呀!你真是!"蓝泽下意识退了王琦一把,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心道:原来那天,王琦也在啊……
"嘿嘿,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乱嚼舌根的。"王琦发誓,"但……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今天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和沈修睿透漏半个字,我……我……我不想让他瞧不起我。"
"放心吧!保准和今天的午饭一起消化掉!"
蓝泽拍拍肚子。
说到午饭,蓝泽似乎才想起来,沈修睿应该在教室等了许久了吧……
只是,因为王琦的话,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沈修睿。
走去教室的路上,脚底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路上,便祈祷着,沈修睿说不定等不及先走了,可惜,上帝并没有听到他的祷告声,刚推开教室的门,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