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右如今她不记得往事,在她的心里,他不过是一个言语刻薄到像是吞吃了成百上千条毒蛇的冷血反派。

    哦,对了。

    最重要的,他还是她心中武力值最高、最强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收敛自己的情绪。

    与其藏着掖着引他怀疑,还不如当即发作出来。

    仅仅是这样想着,他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冷峻。而温繁也专注想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全然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变化。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

    忽然,温繁的心声传入他的脑海。

    什么落水、什么千古难题,听得他是云里雾里。

    媳妇这个词浅显易懂,老妈他也能大致猜出来是母亲的意思。她这是把他和她那两位便宜师兄比作媳妇和母亲了?

    转念,又觉得:她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他们三个都是男人,应该比作父亲和丈夫才对。

    不,不对。

    依旧不对。

    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都具有严格意义上的排他性。而他们有三个人,无论怎么分,都甚是荒唐。当即,闻如玉把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

    他拧着眉眼,看着温繁故作平静的面容,重新思考温繁的那个比喻:那么,在她的心里,他究竟是何等身份呢?他们三个,谁是媳妇?谁又是母亲呢?

    不等他想出一个妥帖、又能够让自己接受的答案,又听到她清脆且聒噪、但并不觉得扰人的心声。

    【可惜他们是三个人。】

    闻如玉:是啊,可惜了。不然,他一定跟她好好掰持清楚不可。

    此时,他并不知晓温繁这道蕴藏着些许遗憾的心声的真正含义,只觉得两人当真是有默契,连遗憾的点都一样。

    直到他听了她后面这几句的心声,他才恍然大悟。她之所以觉得可惜,并非是因为三个人不好分配两个称呼,而是她不能用自认为很满意的答案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如果只有两个人就好了,那我可以像网友们说的那般,一分为二,直肠给药。】

    温繁想起这种特殊的用药手段,眼睛里下意识浮出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嫌弃。

    闻如玉:“......”

    直肠给药?是怎么个给法?

    他活了这么多岁月,竟然不知还有这种用药的法子。

    听她的意思,直肠给药这种法子,一颗药,能够救两个人,用量竟比寻常的口服用药要节省一半。

    不过,看她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法子。不然,她也不会露出那种像才换了新鞋子、没走两步就踩到一坨狗屎的嫌恶神色。

    尽管如今的她,体内是来自异世的神魂,但他实在是太过了解她的底色。

    果然,她下一句的心声,就验证了他的猜测。

    【不过那种方法有点——恶心,只能让他们互相动手了。】

    闻如玉:恶心?是怎么个恶心法?竟然让她嫌弃成这样。

    他无声念叨了一遍‘直肠给药’这四个字。

    浑身上下,除了嘴巴,也就只有那一个地方能够通向直肠。忽然,茅塞顿开似的,一抹嫌弃自他眼底浮出。同时,惊讶暗道:她到底在异世都经历了什么啊?!竟然会想出这种荒唐的法子来。

    闻如玉回神,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才缓缓开口:“怎么,很难回答吗?”

    “我和他们之间,很难做出抉择?”

    温繁听出他不善的语气,下意识摇头:“不......不难,我选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

    短暂的犹疑之后,是越发坚定的口吻。

    “从今往后,你在我心里,就是第一顺位。除了我自己,谁都没有你重要。如果只有一颗药,当然给你。”

    温繁这些话,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光怪诡谲的修真界和现代世界并不相同。

    弱肉强食,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够在满是妖魔的虚空之境存活下来,而不是空有一腔胆色和勇气。

    温繁仰首,一双泛着盈盈水光的杏眸直直地望进他那双幽暗的瞳眸。为了看他听到她说这些话后的反应,她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几分。一两息后,脸颊被憋出一抹红润。

    半晌,闻如玉才把视线从那抹红润上挪开。

    他好似很满意她这个答案,喉腔涌出一声愉悦地轻笑:“不枉我把自己的灵根分你一半。你好好待着,我去熬药。”

    温繁诧异,手掌下意识覆在隐隐泛着些许痛楚的腹部。

    再抬眸,只看到他逐步远去的背影。

    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缓缓收回视线,肆无忌惮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克制许久的茫然无措。

    【莫非,如今‘我’的体内,有他一半的灵根?】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一墙之隔的熬药石室内,闻如玉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心声,泛冷的眼睛里终于浮出一抹笑意。

    一连三日,温繁过上了有史以来最受宠若惊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这三日,原著中描述的这个未来会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像极了她的仆从,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除了必要时刻的方便,她几乎脚不沾地,或卧或坐待在石床上,莫名给她一种坐月子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三日前那句把灵根分她一半的石破天惊的言论,又或许是他天生自带的亲和力,温繁也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感到惊惶。

    他察觉到她的不安,一改之前的刻薄,端着尚有些余温的汤药,温声劝慰:“当下种种,应当以身体为重。若你当真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再报答回来便好了。”

    自那之后,灭世魔头的形象在她心里慢慢消减,直至完全湮灭。

    渐渐地,她就不害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