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世宗只能庇护一部分人,可天下有太多混种在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们也要一条活路。师兄抬眼看一看,我身后的这些弟子都是各大家族的混种。他们在逃亡中受尽了苦,他们的父母不少都因为他们的降生而被处死,有一些人的父母扛不过宗主的压力,明明上一刻还百般疼惜,下一刻就举起屠刀,是修仙界的腐朽造成了惨剧。”
罗伽最后斩钉截铁道:“谁挡住我们,我们就要谁死。”
他就这样看着花重影,暴虐阴戾的心怦怦跳动,他湿着眼角,微微一笑,“所以师兄无论你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回巡世宗。”
花重影自知没有办法回去了,进不了南阳了,双手结印,心里紧绷的弦跟着断裂,他咬破指头将随身的墨碾碎幻成青鸟用灵力催动,青鸟无声地叫了张着嘴,一飞冲天,就要往巡世宗的方向去。花重影催动着不敢泄力,一旁的随从弟子看见也忙将自己的灵力汇聚在他身上,助他一臂之力。
可没一会儿,那青鸟耷拉翅膀从天空坠落,落在地上便是一层墨灰。
罗伽挑衅地冲他一笑,道:“师兄不必费力气,有我在你传不了一点消息给巡世宗。”
花重影收回颤抖的手指,汗顺着额角落了下来,原来罗伽在这里等着他,早就设下了埋伏,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任由他拖延时间,“那你该杀我了。”
天就快亮了,离山道里的风,带走了二人最后的温情。
罗伽喉间微动,最终摇了摇头,“不,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他轻声道:“我只需要你跟我离开。”
回应他的是花重影肯定地回答,“妄想。”
罗伽迫进一步,双目紧紧地锁定他,竟生出刀割欲裂般的快感,像是一条饿极了要将他撕碎的野狼。
花重影捏紧双拳,可恨师父和父亲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以后也不能在师父面前尽孝,花重影顺手拔出身旁弟子腰间的剑紧紧地握住。
黑衣人从山崖上跳下来和弟子们杀成一片,所幸他外出带的是精锐,彼此间互为克制,花重影的剑刺向罗伽的心口,却被他挡住,结界坚硬如玄铁,同门师兄弟自小喂招已成习惯,太明白对方的下一个招式,花重影被罗伽克得死死的,每招每式都能被对方看破,渐渐地力不从心,何况罗伽实力在他之上。
过了一会儿离山道里的兵戈声渐渐停歇,花重影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颤抖的身体,左右一看,自己带出来的弟子死伤惨重,只有几个还喘着气,当然黑衣人也没落得好,除了罗伽气势不改,其余黑衣人都带着严重的伤,花重影只恨自己回天乏术。
花重影眼神发冷,再次倔强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罗伽沉默须臾,“有我在谁都杀不了你,师兄放心,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保护你的。”
他的保护便是花重影必须与他形影不离,生死都要在一块儿,否则他压抑在心底,困了百年的爱与恨就要化作野兽将他吞没,让二人不死不休。
在这无奈的境地里,花重影恨到了极致。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那铮铮琴音在山崖两侧响起,形成回旋之势,不少黑衣人头痛欲裂,纷纷站不稳跌了下去,黑衣人抬头却看不见身影,只能看见天空的一缕晨光,听着耳畔肃杀的琴音,在那电光石火间,罗伽终于听声辨位,拔出腰间的剑掷了过去,剑光一闪便是骨裂生死。
在那肃杀的气氛里,苏飞莹面不改色任由那剑在眼前放大,终于被一旁的男子挑开,狠狠地扎进石壁里,罗伽手臂颤抖着,剑弹出山壁又回到了他手中。
罗伽心想真是麻烦,拦了一个兰泽却没想到这两个人跑得比兰泽还快。
不多时,黑衣人就倒了一片,大多痛苦地在地上哀号。
苏飞莹抚着琴冷冷地道:“罗伽,有我们在,你休想带走花师兄。”
罗伽轻轻一笑,自如地换上亲近的面具,语气却冰冷如寒雪,“你俩还活着呢!”
江雨岸牢牢地护在苏飞莹身旁,防着他的动作,一边挑衅地道:“你派去的黑衣人炸不死我们。”
罗伽侧着头看他,不再与他周旋,开门见山地道:“可你俩身上还带着伤,怎么阻止我?”
这两个人装得像模像样,可凉风一吹,他便闻到了血腥气。
派出的黑衣人确实没能杀死他们,可自爆的时候到底伤着了,看起来气定神闲。
苏飞莹手拨琴弦,一波音律伤人于无形,“你就肯定打得过我们。”就算受伤又如何,她和江雨岸也不是吃素的,今天便是死也必须送花师兄回巡世宗。
罗伽忽而一笑,“看来师妹这些日子倒变了不少,在巡世宗很少看你这般狠绝,都忘了你那温温柔柔的样子了。”
苏飞莹冷哼,“那得多谢罗师兄,要不是你们泼的脏水,我们怎能如此成长。”
罗伽叹息道:“师妹聪明就是学得快,便连音杀也用得炉火纯青,难怪近日传出你琴魔的名号来。”
可这又如何,依旧拦不住他,平白填两条命进来,杀一个是杀,杀几个不是杀呢!谁都不能阻止他要带花重影离开。
罗伽的杀气冲天,苏飞莹弹琴抵御,江雨岸飞身而下,二人刀剑相交又将战火点燃,苏飞莹见缝插针,每一弦都拨得恰到好处,五音十二律也逼得罗伽退后几步。
罗伽嫌烦使出浑身解数,调动全身灵力,一袖挥向山顶,苏飞莹的琴弦便断了两根,受了暗伤,呕出一口血。
可她依旧不肯放弃,抱着断了弦的琴,颤抖着手,任由自己的鲜血布满琴身,给罗伽一计重创。
此举彻底将罗伽激怒,又是一记猛攻,江雨岸飞身去挡,只差一瞬却是千里之别,苏飞莹咬紧牙关,打算硬生生地扛下,生死由命。
她的面前落下一层结界,她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那我呢?我们不行吗?”
苏飞莹惊喜地转头,“哥哥。”落在她身边的正是苏阁,
她又一转头,与罗伽缠斗的却是沈修止,不一会儿山道里便发出一记耀眼的白光,江雨岸连忙后退又将花重影拉开,让他免受波及。
等白光散去,沈修止不动如山,罗伽口吐鲜血,不复之前的狂妄。
满地的黑衣人皆断了气,沈修止指自然不会留给他们自爆的机会,
只剩一个罗伽,等着他们处置。
沈修止在巡世宗沉默寡言却如主心骨一般让众弟子信服,皆因他待众弟子一视同仁,不因内外弟子之分而有所区别,也不会偏袒亲近弟子。
罗伽是大师兄的二弟子,也是受过他关照疼爱的孩子,可没想到居然长成了这样,执迷不悟同室操戈,忘了巡世宗的宗训,为非作歹竟害得同门师兄弟惨死,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沈修止知大师兄的为难,也不忍心他来,决定自己清理门户,可在此之前他也有些话要问罗伽。
可没想到竟是罗伽当着众人的面问出了口,“二宗主就这么信苏阁,不怕他背叛你,你别忘他可是个混种,跟我一样不可控。”
沈修止最不齿出生之论,若非如此,巡世宗不会十年一选为那些混种开方便之门,让他们有处可去,有路可活。
“每个修士的品质并不是靠他的出身决定,并不是出身大家贵族就品德高尚,也并不是一个人出身低贱就行事卑劣。你被这些偏见影响得太深了。”沈修止冷声道。
罗伽听完笑得讽刺,他猖狂地看着苏阁不再回避自己的恶念,他将嗜杀的欲望推到他们面前,也想带着这些人与自己沉沦在那些黑暗中,他笑道:“是吗?我给你讲一个秘密,曾经你也被他一箭穿心,死得凄惨。”
就算这样还能保持信任吗?他不相信。
苏飞莹心沉了下去,咬牙道:“你休要胡言,哥哥怎么可能会杀师父?”
罗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像是在引诱他们去探寻那不可见人的幽暗,“小师妹,别急呀!你也是将死之人,我难道会骗你不成?”
“你把话说清楚。”江雨岸坐不住,急声问道:“什么将死之人,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罗伽看着苏飞莹,那双眼藏着浓雾与阴暗,他狡猾道:“江雨岸粘上你,他必死无疑。”
苏阁皱着眉头,有些事想不通,便打算留他一命,道:“不用听他胡言乱语,把他绑着带回巡世宗。”
罗伽毫不理会,继续说着,“二宗主难道不好奇苏阁为什么会杀你吗?因为他是混种,天生不可控,他会逐渐疯魔如同疯子,最后发狂,把你杀掉,你的血会流满整个翠峰。”
沈修止直皱着眉头,“你知道什么?为何这么笃定他会杀了我,还是你也重活一世?”
先前伤得重,这会儿思绪涌上来让罗伽头昏脑涨,“你难道?你……”
沈修止引诱道:“前世的我,怎么可能是被苏阁杀的呢?你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难道不知道真相?害我的另有其人,而我也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终于罗伽得出了答案,“你难道也跟着一起重生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石壁前,苏飞莹连忙看向周围,确定这里只剩他们几人才放下心。
沈修止继续逼问,“罗伽,前世害我的人是谁?”
罗伽从逼问中清醒过来,大喝一声,“不,你根本不知道真相,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