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寂静，床上的姑娘冷汗直冒，好像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啊！”
一个颤抖，她猛地坐了起来。
贴身婢女素锦马上冲了进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刘若蘅：“小姐，怎么了？”
刘若蘅一脸惊魂未定，但还是有气无力对素锦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你先下去吧。”
素锦没料到小姐刚醒就要赶她出去，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听从小姐的话出去了。
刘若蘅现在已经顾及不到素锦的想法，她现在都还深深记得醒来前的那种感觉。
掉进河里口鼻被河水侵入的痛苦，她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这跟上一次还有所不同，上次因为失忆，对那次记忆其实不是很清晰了。
这次的感觉带出了上一次的记忆，痛苦仿佛叠加了，胸腔的氧气渐渐被挤占的感觉，格外深刻。
她的手轻轻抚摸上胸口，那窒息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呼叫系统。
“系统，快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系统重见光明之后就要喜极而泣，就被刘若蘅语气里的冷凝冻住了。
这么久以来，它一直被刘若蘅关在小黑屋，对外界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许它主动联系她。
所以一出来看到刘若蘅这个表情也是一头雾水，它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宿主，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任务失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系统也慌乱起来，一颗只有刘若蘅能看到的明亮圆球转来转去。
如果真是任务失败了，以他们这个任务标准判定来说，那只可能是宿主选定作为培养对象的人死了。
还有另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则是，培养对象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系统判定他没有任何培养价值了，但是这种达成的条件非常苛刻，只有不是发生诸如培养对象称为一个乱世暴君，或者真正自我放逐，产生自我毁灭倾向之类的，一般系统是不会随意判定培养任务对象失败的。
好在刘若蘅摇了摇头，语气冷得跟冰一样：“还没有，但我被人算计了。”
那个时候肯定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后，也许也不是悄无声息，只是那时候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抗洪上面，而朱佑樘也被她赶去帮忙了。
只是任谁也没能想到，会有人在此时对她下手，她能明显感觉到是有一双手把她推下河的，只是可惜的是没能看到对方的脸。
她怎么跟水这么“有缘”啊，上次是被她那个名义上的表姐推下了河，这次又是被不知名人士在抗洪这个混乱的时候得逞。
系统从没见过刘若蘅这个样子，要是它见过朱佑樘对待敌人的样子，就会发现这两人的表情是多么相像。
但它没见过，所以此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现在的刘若蘅让它有点心疼。
也不知道它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都经历了什么，这跟她以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系统不由地轻声问：“都发生了什么？”
刘若蘅咬牙，声音不大，但在系统看来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我被人推进河里没了！”
刘若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肯定说的不是她这个原本的身体，她还好好的待在这跟它说话呢，也就说她指的是她作为猫的那个身体。
“什么？！”
那个身体在系统眼中已经是与朱佑樘打好关系了，但现在却相当于进度条卡到了一半，后续要是再换个身份接近朱佑樘，先别说朱佑樘会不会买账，重新找一个适合刘若蘅能量场的身体可不容易。
系统感觉天都要塌了。
刘若蘅心里也很难受，现在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她远在京城，也不可能突兀地直接离开家前往荥阳，父母这边倒好，编个像样的理由就行，但是难的是朱佑樘那边，她跟刘蘅长得一点儿都不一样，那个身体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落水的。
她现在跑去荥阳跟他表明身份，让他相信她掉下河一下子来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还变成了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恐怕他第一时间就能把她砍了。
这边心急如焚，不知前路该往哪走，荥阳这边却更是窒息。
朱佑樘眼睁睁地看见刘若蘅掉下河被水冲走了，眼神赤红，表情变得像鬼一样恐怖。
没有多犹豫一秒，下一瞬朱佑樘也跟着跳进了滚滚黄河里。
一旁一直帮忙安排抗洪队伍的沈池一惊，急忙想要抓住朱佑樘，手却只划过了他的衣角。
他双拳用力握紧，却毫无办法，看向后面还需要听他指挥的一众人们，又看了一眼已经毫无两人踪迹的滚滚河水。
沈池到底还是转身让人继续往下搬运沙包，这都是蘅公子一早就命人准备好的，现在挡水板被人顶着暂时阻挡了洪水，但是时间长了，很容易出现受力不足的情况。
好在刘若蘅提前预设过抗洪的情况，让人准备了许多沙包，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这里恰是底下石头遍布的浅洼处，他让人一一将沙包扔下去。
这些都是蘅公子的心血，他不能置之不理，主子也不会想这样。
这些天来，他也看出了蘅公子对主子有多么重要，今天主人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下去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主人的意志他无法改变，那他就守护主子想要的。
蘅公子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身手，掉下这波涛汹涌的黄河恐怕十死无生，但是主子不同，他武功高强，轻功也是上乘，有他在，蘅公子或还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蘅公子真的没了，那......
沈池不敢想那样的场面，主子可能会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池都将事情都安排好，久到雨势渐渐变小，河水不那么湍急的时候。
朱佑樘终于回来了。
只是他的样子让沈池险些不敢认，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隐约显现出了一丝阴郁的光。
整个人被河水跑得浑身湿透，衣服都已经脏兮兮地皱成一团，身上泥污和血水交织，怀里好像还抱着一团什么东西。
这是朱佑樘前所未有的狼狈，沈池从没有见过他这样。
他小心翼翼道：“主子，要不进屋换身衣服吧。”说着想要帮他接过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突然朱佑樘的眼神凶狠起来，身体一转避开了沈池对他怀里东西的触碰，一掌挥了出去。
沈池毫无防备受了这蕴含内力的一掌，喉中血气翻涌，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心中的震惊使他无法估计自身的伤势，刚刚朱佑樘的动作让他看到了他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分明是一只猫，原本应该是通身雪白的猫儿此时却染上了脏污，身体僵硬，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
沈池一直知道朱佑樘有一只很宝贝的猫儿，但现在它却出现在这里，还死去了，而蘅公子又不知所踪。
如果两位都失去，他不敢想主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佑樘一步一顿地走向房间，那是他与蘅公子居住的地方。
这一待久在房间里待了好几天，就在沈池坐不住的时候，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朱佑樘的姿势还是没有变，还是那样怀抱着怀里的猫儿，动作轻柔，好像它还没有死一样。
沈池注视着朱佑樘那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朱佑樘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直接越过他走了出去。
沈池在他经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臭味，那是一种雨水浸透了身体的朽气，混合着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瞬间噤声不敢言，只静静等待朱佑樘离开。
他想，主子可能真的疯了。
接下来，朱佑樘看似冷静地雷厉风行处理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把他们一个个抓来亲自审问。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他冷漠地看着他们，怀中却始终动作小心地抱着一具腐烂的猫尸。
这比见到地下来的恶鬼都让他们惊惧，不，或者对于他们来说，朱佑樘就是来自地下的恶鬼。
甚至于，在审问不出结果后，他将那些人都杀了，这让真正做这件事的人胆寒。
人慌乱了，也就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荥阳一时间流言四起，到处都流传起了朱佑樘这位三皇子滥杀无辜的传言。
可惜此人自乱阵脚，正好这些传言给朱佑樘提供了一丝蛛丝马迹，他顺藤摸瓜揪出来藏在后面的人。
待他供出幕后主使之人后，此人得到了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而这边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在幕后之人的推动下，不少人弹劾朱佑樘，说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无奈，皇帝只能紧急召回朱佑樘。
朱佑樘接到旨意的时候，好似毫无疑问，直接动身归京。
坐在马车上，他看向远处的云，那朵云的形状好像猫儿。
通身雪白，活泼灵动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看着看着，他一直估摸着怀里猫儿的动作一顿，眼睛刺痛，猝然落下泪来。
怀里的猫儿一片死寂，明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能得到她的安慰，这次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的阿蘅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