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啪!”
一道清脆声响回荡在寝室。
陆时野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有掌印的地方迅速泛红,肿了起来。
王迅泽惊地一个猛仰头,已经完全不顾及自己形象了,他一脸惊悚道:“野、野哥你干啥呢?”卧槽,别是中邪了吧,一言不合就发癫。
陆时野顶着鲜红的巴掌印,毫不在意。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冷声道:“钱给你转过去了。”
话音一落,便将手里的食物放在余深桌上,抬起脚步转身就走。
王迅泽推了推眼镜,看着手机里的转账信息一脸懵。
这是什么另类的宣誓主权的新型方式吗?
*
陆时野一路往学校出口的方向跑,但一直追到校门口都没看见余深的人影。
他咬紧牙关,心里一股郁气横生。
最终,陆时野离开学校,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在路人的注目下面不改色的走到迈巴赫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一锁,他便立马掏出手机给余深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着机械的语音反复播报,一股烦躁逐渐堆积在胸口无法宣泄。
陆时野面无表情坐了会儿,眼帘半垂着,眸色晦暗,脸上轮廓分明的线条紧绷,浑身散发着冷气。
一个人影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顿了顿,然后翻出通讯录找到那人的名字,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便炸开一片刺耳的电流杂音,混合着低音重锤鼓点以及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在车内回荡。
陆时野脸色一黑,赶紧把话筒从耳边移开,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
“哟,陆大忙人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兄弟忘了呢!”
对面的说话声几乎被音乐覆盖。
陆时野听的眉头紧蹙。
那人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大声朝电话里吼了一句:“等等啊兄弟!”
过了两三分钟后,听筒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背景音乐逐渐减弱,很明显是找了个远离刚刚那处场景的地方。
“喂喂喂?这下听得到了吧。”
青年尾音音调微扬着,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
“这还青天白日的你就开始浪了?”
陆时野挑眉。
顾扬斜靠在别墅二楼阳台护栏上,花衬衫的领口微敞。
他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机,听到陆时野问的话后,嗤笑一声:
“对啊,老子上次半夜在家开party,结果特么的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投诉老子开的是淫.趴,害得我去警察局溜了一圈儿,好说歹说警察叔叔才相信我的清白放我走了。”
他撩了把垂落的额发,露出流畅的脸部轮廓,含情的桃花眼光波流转,得意笑道:“所以现在老子光明正大白天开party,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崽子还敢来投诉老子。”
“听着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陆时野毫不意外,礼貌嘲笑。
然后语气淡了下来,声音微沉:“阿扬,问你个事。”
顾扬愣了一下,站直身体。
他家发小每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是出了事的意思。于是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怎么事儿?你问。”
气氛渐渐凝重,顾扬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然后听见对面斟酌了会儿,缓缓道:
“有没有什么可以送人的东西,要贵的,能保值的,还可以轻松转卖的?”
顾扬心里一梗,差点没撅过去。
他抓紧围栏,音量提高:“大哥,就这点小事?”
“嗯。”
陆时野想起余深被辞退的事,心里刺痛了一下,蹙眉反驳他道:
“是大事,很急。”
“不是大哥,你送东西给谁啊?”顾扬有点破防,锤着胸口仰头看天嫉妒道:“你特么送我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这么上心过?”
自从上高中后,每一年他过生日,陆时野送给他的都是跑车。arc同一个系列的所有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跑车现在正一溜地停在他家车库落灰呢,这谁来了不得说一句他是arc的忠诚粉丝?
他就没见过像陆时野这么敷衍的。也幸亏他不计较,换作别的人早就绝交了。
陆时野顿了顿,回想了下自己送过的东西,一脸疑惑:“不是你说你喜欢arc的车吗?你高中的时候说你这一辈子都只愿意买arc的。”
他有说过这句话吗?
顾扬愣住,然后仔细回想。
高中……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顾扬眸子一暗,心口仿佛又开始钝痛起来。
他想起来了,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很喜欢这个系列的车,所以他那时候在陆时野面前随口说了一嘴,自己从今往后也只喜欢arc。
顾扬苦笑,他们都分手了,还喜欢arc干嘛啊。
而且他还是被甩的那个。
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被陆时野记住了,看来是他冤枉自己的发小了。
顾扬感动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好兄弟啊,没想到你这么细心,是我错怪你了兄弟。”
“别贫了,快帮我想,什么东西符合我的要求。”陆时野一脸嫌弃催他。
“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啊,等会儿我编辑完了一起发给你吧。”
他们圈子送东西只送贵的好的有面儿的,谁还管这东西能不能保值转卖啊?
陆时野蹙了下眉,不是很满意,但他还是回道:“行,你快点。”
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等会儿等会儿!”
熟知他尿性的顾扬赶紧叫停,心里跟挠痒似的,“你先跟我说要送给谁,不然你就自己解决!”
对面沉默了两秒,道:“余深。”
顾扬想了下,恍然大悟:“噢噢噢你那个长得又漂亮又可爱还会撒娇叫你哥哥的小室友深深是吧?”
陆时野脸一黑,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见过他?”
顾扬差点气笑,有病吧这死深柜,占有欲还犯他身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待气沉丹田后,开始输出:
“你又犯什么病?老子特么的去哪儿见你的深深弟弟?不是你之前一天到晚在老子耳边深深深深深深的吗?还到处宣扬你上大学遇到个又漂亮又乖巧还会叫你哥哥的好弟弟,老子洗个澡都硬要给老子打电话炫耀你那个好弟弟又跟你撒娇了!”
他缓口气,接着翻个白眼又吼了一句:“我靠我真服了!”
“哦行,那没事了,我挂了。”
陆时野语气平静,一把挂断电话。
车内安静下来,他僵坐了会儿后,视线缓缓投向窗外。
露出红透的耳根。
……他之前是这样的吗?
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连成了一片模糊连环画。
看久了过后,让余深逐渐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怎么办?
想到正在医院的院长奶奶,他心里揪成一团,眼眶滚烫。
在开学前半个月院长奶奶查出来肺腺癌后,他就去查了很多相关资料,知道脑转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已经算是癌症晚期了。
院长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从小将他带大,有奶奶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他不敢想,要是奶奶走了自己该怎么办,那他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害怕前面的司机听见,余深死死咬住下唇哽咽。
不知名的恐惧和孤独涌上心头。
直到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深深陷入手心。
刺痛让余深脑袋清醒了一些。
不行,奶奶还在医院等着他呢,自己要振作起来。
看着行驶的出租车马上要到目的地,余深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将情绪憋回去,擦干脸上的泪水。
*
南市第一人民医院
消毒水的气息与淡淡的药味在空气中交织,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入门诊大厅,照亮了忙忙碌碌来往的病人和白大褂。
住院部走廊的白色墙壁映着柔和的灯光,余深侧身与护士的推车交错而过,踏着沉重的步子越过走廊,停在了其中一个病房门口。
他揉了揉僵硬的脸,嘴角向上拉扯出一个微笑,确保自己面部表情做好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很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外面两张床上都躺着病人,陪伴的家属正靠在一旁凳子上休息。
余深见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他抬头望去,看见了躺在最外面挨着窗户的院长奶奶。
拉上一半的蓝色窗帘微微浮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还摆着自己上次送给奶奶的水晶球。
只是短短一个星期没见,病床上那道身影已经瘦削了许多,盖着被子薄薄地像一张纸。
余深愣愣的走到她的床边,望着憔悴的有些陌生的面孔,仅一眼,眼泪就不受控制溢了出来。
心脏密密麻麻的蔓延出疼意。
骗人,明明你的状况一点都不好……
余深放轻动作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牵着一只奶奶的手,放在脸旁依赖的蹭了蹭,然后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哽咽。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沉淀了岁月痕迹的脸颊沟壑纵横,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眉间微蹙,唇色苍白。但从五官仍然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个温婉美人。
余深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是当时刚刚当上院长的余奶奶发现了他。
裹着婴儿的襁褓里什么信息也没有,年轻的余奶奶便让他跟了自己姓,取名为深。
希望他余生都能福泽深厚,生生不息。
既是“深”,也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