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办公室，余深站在卫生间洗手台前，手伸到水龙头自动感应处。
“哗啦啦”
一道水柱喷涌而出。
他双手捧起水浇在脸上，透明的水流和眼泪混合在一起，顺着莹白的脸划落至尖润下巴，最终一同被纸巾擦尽。
余深这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卫生间里灯光昏暗，飞蛾旋绕着头顶的灯泡扑棱，微弱的光线投射下来，照亮了镜子里的人。
面容精致的少年神情恹恹的，发丝蓬松凌乱，因为哭了太多次，薄薄的眼皮和鼻尖透着股绯红，饱满的唇肉抿成一条直线。被水浸湿的刘海一绺一绺耷拉在额前，几滴水珠坠在发尾摇摇欲落。
余深瘪了瘪嘴。
长得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命。
林医生建议尽快给奶奶做基因检测，这样可以查看有没有对症的靶向药，如果时间拖的晚了，癌细胞可能会加速扩散，让奶奶的情况更加危险。
但是基因检测的费用大概在一万左右。
他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有些迷茫。
一万块钱。
自己短短时间之内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余深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刚刚丢掉的高薪工作，心里又对陆时野不满起来。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陆时野的小人模样。
而他自己骑在小人的身上，正恶狠狠的捏住小人的脸肉做鬼脸，将那一张俊脸捏的扭曲起来，变成了丑八怪。
想象着畅快人心的画面，余深咧开嘴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心里终于舒坦一些。
随后扔掉手里擦拭完的纸巾，走出卫生间。
站在门口，他掏出手机按下锁屏，屏幕黑漆漆的没有响应，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没电关机了，于是赶紧朝这层楼前台跑去。
走廊里家属和病人来来往往，柜台桌上摆着一盆快炸窝的绿萝，前台护士正忙着查看手里的单子。感觉到有人来了，她头也不抬地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姐姐，我想借一根充电器。”
“嗯？”
听到有些熟悉的嗓音，张澜忙里抽空抬头看，等看清来人是谁后，顿时笑了。
“哎呦，小深来看奶奶了啊？喏，给你。”
余深来医院这么多次，早就凭着脸和这里的前台护士混熟了，张澜爽快地把自己的充电线递给他，顺便捏捏他的脸，自觉拿走了报酬。
“嗯嗯”
余深拿着充电器抿着嘴笑，乖乖道谢：“谢谢姐姐。”
“这有什么谢的？哎呦这小脸蛋儿真好看，来来来再让姐姐摸摸……”
张澜笑得花枝乱颤，看着他这张漂亮可爱的脸就觉得浑身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于是又揉了揉他的头，旁边的护士看见这一幕，也蠢蠢欲动地围过来。
余深习以为常地等他们揉够以后，才顺利脱身。
他鼓着腮帮子，揉了揉被捏红的小脸，找到一个能充电的角落，走过去插上充电器，蹲在地上。
手机刚一开机，便因为扑面而来的消息通知卡死，不管按什么键都纹丝不动。余深耐着性子等了五六分钟后，手机终于缓冲过来，黑屏后重启。
这次开机后没有再卡了，他解开锁，发现刚刚的消息全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陆时野。
余深：……烦人！
他鼓着脸气呼呼地数了数，足足16个未接来电和四十多条微信消息。
余深本来就在生他的气，这下看着更生气了，饱满的纯肉挤成一条直线，决定先晾着他一会儿。
然后搜索度娘：
“如何在短时间内赚到一万块钱”
几秒后，答案出来。
热评第一：找一个有钱人口口
后面的词居然被屏蔽了，余深好奇点进去，看到下面的评论。
【
用户4245：泻药，上个星期刚被富婆包养，现在已经实现经济自由了。正在刚买的大别墅里吃早上从法国空运来的牛排。
用户4346回复：666啊哥们儿，还有其他富婆的联系渠道吗？快给我也介绍一个！！
用户3249：+1
用户9455：+1
……
】
下面一溜整整齐齐的“+1”
余深羡慕地咬紧下唇，他动了动有点痒的手指，堕落地也想“+1”
“叮咚”
一个消息提示突然弹窗出来。
顺手点进去，看到秦圆圆发来一个帖子。
【00】：深深快看！
【00】：《关于我和那些富二代们分手后得到了巨额分手费而暴富的事儿》
【00】：我都想把我对象踢了再去找个富二代对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深看着“富二代”几个字，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陆时野。
他皱了皱鼻子，点进帖子。
【
楼主：家人们，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就是和富二代谈恋爱！！
用户9658：？穷人圈子没遇到过，蹲蹲
楼主：那些富二代可大方了，谈恋爱的时候大把给你花钱，分手了还会有巨额分手费。这里说一句，给分手费是他们那个圈子的默认规矩，他们大多谈恋爱都只谈一两个月，有些一个星期换一个，换对象更换衣服似的。
用户3491：呵呵，本人牡丹到现在，嫉妒了。
用户7234：所以楼主得到了多少钱？
楼主：楼主上个月谈了个富二代，谈了十三天，最后分手的时候给了我三十一w，期间还送了我几个包。这个月月初我又谈了一个，昨天刚分手，这个更牛逼更大方！给了我五十万和一套公寓！！
楼主：家人们，这不比当社畜的时候累死累活一整天结果工资只有一百块钱好啊？
用户7245：楼主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用户1367：算了吧，一看就卡颜值卡身材……没点本钱的都散了吧……
】
余深没有在意最后一句话，眼睛里的光渐渐亮起。
这个比刚刚那个好！
他虽然没有认识富婆的渠道，但他有认识富二代的渠道啊。
陆时野不就是吗？他对身边的人花钱可大方了，虽然没有听说他有过前女友或者前男友，但据他所知，富二代都玩得挺花的，陆时野长那么帅，一看就恋爱经验丰富！
要是他去找陆时野谈恋爱的话，陆时野肯定谈一个月就腻了，到时候跟自己提分手的时候，自己再装的可怜一点，陆时野肯定会给巨多分手费！
少年舔了舔饱满的唇肉，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向往，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知道这些富二代谈恋爱就跟玩玩一样，找对象就是为了撑面子，不是真心的，这样自己就不用害怕欺骗别人感情了，最后自己也可以得到钱，用那些富二代说的话就是：各取所需。
而且，自己的工作可是因为陆时野才丢掉的。
这样想着，余深心里的最后一点愧疚也没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心里暗暗道：我长得也不丑，陆时野应该会上钩的对吧？
暗暗琢磨了会儿后，他打开备忘录敲打起了键盘。
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角落里，手机屏幕透出的光投射在少年那张兴奋的脸蛋上。
只见散发着朦胧光亮的屏幕上，一个大大的标题显示着：
暴富攻略计划
而下面几排小字整齐排列：
1.和陆时野成为好朋友
2.勾引他
3.和他谈恋爱
4.分手
5.巨额分手费到账
敲打完后，余深满意地端详了一番，学着电影里的反派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挤出两个深深凹陷的小酒窝。
“嘿嘿。”
*
余深笑脸盈盈地还完充电器，想到奶奶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后，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待轻快的脚步落在病房门口正要进去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余深脸上的笑容慢慢呆滞。
完了，还没有回陆时野消息。
不行，都决定要攻略陆时野了，那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态度这么敷衍了。
余深赶紧坐在走廊的靠椅上，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冤大头富二代】：深深，你去哪儿了？烤肉饭给你带回来了
【冤大头富二代】：（图片）
【冤大头富二代】：发生什么事情了
【冤大头富二代】：？怎么不接电话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冤大头富二代】：回我电话
……
【冤大头富二代】：是不是因为兼职的事情？
【冤大头富二代】：对不起深深，是我的错
【冤大头富二代】：深深别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
好啰嗦。
哼，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余深懒得再看其他的废话，直接点开键盘发消息。
【深深不深】：不好意思呀哥哥，我手机关机了没看见，害的哥哥为我担心了（猫猫哭.jgp）
对面像是守在手机面前似的，直接秒回：
【冤大头富二代】：你在哪儿？
余深字刚敲一半，看到这条消息后，扫了一眼医院走廊，开始想怎么回答。
结果还没想好，电话铃声便响了。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万恶的有钱人
余深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掉。
他缓了缓被吓到的心脏，摁了挂断键。
【冤大头富二代】： ？怎么不接电话
【深深不深】：哥哥，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我们发消息好不好呀【猫猫撒娇.jpg】
【冤大头富二代】：……
【冤大头富二代】：好
余深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开始迅速想着应付陆时野的借口。
隔了一会儿，对方又发来消息。
【冤大头富二代】：深深，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了，记得跟我说，好吗？
【冤大头富二代】：【转账10000】
【冤大头富二代】：今天是我冲动了，害的深深的兼职都没了，是哥哥的错，这点钱当做哥哥的道歉礼，深深原谅哥哥好不好？
余深眼睛“蹭”地亮成个小灯泡。
他直直盯着那条转账信息，咽了咽口水，脑袋晕乎乎的。
原、原来被砸钱是这种感觉吗……
呜呜好幸福。
这让他更坚定勾引陆时野的决心了。
但是他得营造自己单纯小白花的人设，小白花怎么能收钱呢？
万一自己收了钱，陆时野以为他是个拜金男对他印象不好了怎么办？攻略这种事情要长远发展才行，这次拿了这一万块钱，虽然奶奶的检测费用够了，但这才开始呢，后面陆陆续续的治疗费也要很多。
眼界不能局限在一时，要放长线钓大鱼。
余深又看了几眼10000转账，心痛地站起来在原地蹦跶转了个圈，然后坐回去颤抖着手点了退还，眼角都冒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