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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才下过雨的原因,空气湿漉漉的,用木苍唯的说法来解释那就是,今天是个适合窝在家里睡觉的天气。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没等一会,躺在这张并不舒服的床上,宫治已经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但仍就思维活跃,不然也不会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

    说是梦也并不是那么准确,毕竟宫治已经知道之后的情节走向了——那是被再度记起的回忆。

    当时他和宫侑还是上国小的年纪,因为宫侑第三次抢走了妈妈给他准备的布丁,事不过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和记忆里一样,他握紧拳头,对宫侑大打出手。

    不同的是,现实中他没有因为打赢过宫侑而沾沾自喜,宫侑也没有因为摔倒在地上而哇哇大哭。

    孩童时期对于一切的掌握都是薄弱的,思想、心智、力气……

    就像他当时真的是卯足力气去打宫侑,满脑子想的都是宫侑凭什么要这样欺负他,如果是放到现在他会下意识地去想宫侑为什么要这样做,宫侑平时展现出的那种自大狂般的表现并不意味着宫侑是个没脑子的人,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有些事即使是兄弟之间也不能一味顽固到底的,那是不能跨越的底线。

    在第二次发现宫侑拿走了布丁后,他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长大后的宫侑会很快明白,如果在这样进行下去事情势必会向相反的方向狂奔,那这种日常生活的调味就该点到为止。

    可惜,他们当时还小,都是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

    而当时他记得宫侑挨了他几拳后,也上了火,猛的一扑,拦腰抱住他,惯性带倒两人,就算当时他们还都没有高大的身材,被这样摔一下也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下意识闭上眼睛,黑暗笼罩了一切,除却视觉的其他四感被猛然放大,有他在宫侑身下垫着,宫侑反倒没有什么事,快速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抬手带动的风的流向被很清晰的捕捉到,顾不上后脑传达到全身的痛诉,身体下意识就已经举起手臂挡在脸前,就算他已经奋力反抗了,宫侑还是发泄般的狠狠给了他两拳。

    血液的加速循环,刺激停留在皮肉上的疼痛,宫治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报复性的张嘴咬在了宫侑的胳膊上,像狼扑食一样不松口,即使宫侑已经在他耳边大叫了,他也没管,控制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力气,就这样在宫侑的胳膊上留了一个疤,养好后,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触摸的时候还是能很轻易的察觉到。

    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呢?

    或许是因为他痛恨的看着宫侑,而宫侑睁大的眼眶里滚出了豆大的泪珠,哽咽着也不出声了,他慢慢松了口,嘴巴里弥漫着丝丝血腥味。

    这条小路上,在这个国小放学的时间点上会很少有人从这穿过,这是他们童年时期的秘密基地,相较于以往有说有笑的时光,相对无言的等待充斥在他们周围,宫治也不出声安慰宫侑,也没有叫着让宫侑从他身上起来,谁也不愿先开口。

    最终,哭累的宫侑,大口呼吸着空气,平息着强烈的心跳。他才从颤抖的声音里拼凑出不成章的语句:“我们不是兄弟吗……你为什么不理解?”

    “我不要你这样对我……”

    听的他当时更加恼火,到底要他理解什么!明明是宫侑这个家伙先做出这种事情,到头来还要怪他吗?对他用打的那是他应得的!

    你不也打回来了吗?到底为什么哭?我们不是兄弟吗?我为什么不理解你?

    当时这件事的结局是他们两个被妈妈训斥了一顿,一人挨了一巴掌,肚子里都憋着一口气,在房间里谁也不理谁,到最后还是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其实,有些时候想起来这件事,多少是能猜出来宫侑当时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不过用现在的上帝视角来看会体现的更加直观罢了。

    他们双胞胎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分离并不是所谓的分床睡,而是国小的分班。

    当课堂的时间占据了生活中的大部分时,分离带来的后遗症就体现的无处不在。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却依旧需要跨越整个学校长廊。喜悦、悲伤、愤怒不能在第一时间分享,假如需要在和同伴一起玩耍和去见双胞胎兄弟这两件事情上做选择,那又将会是考虑一整节课的事情。

    好几次趁着体育老师放他们休息的时候,偷溜回来的宫侑总是会看见宫治一个人孤零零的望着门口发呆。

    午休时,除却自己会来找宫治一起吃饭外,基本很少能看见他和其他人聊天或是一起准备去食堂,反观自己,总是会有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视觉中心绝对是以他为基本点的。

    宫侑一直觉得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和自己是完全一样却全部相反的存在。宫治是个低调的人,宫侑从小就觉得是这样。

    而在学校里,大部分低调的人都会被归结于特立独行而饱受排挤,宫侑开始怀疑,宫治是不是也被排挤了,但他不敢说,所以他暗自摸索答案。

    经过几天的观察,宫侑觉得结果显而易见。

    又经过证实,以往在自己第二次拿走宫治的布丁后,宫治总会在和他对峙几句话后和他大闹一场,而这次他眼睁睁看着宫治只是生气但却没有其他反应,就好像他看见的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瘦弱同类,浑身湿漉漉的,在大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充满淤青,面对其他人的关心总会显得十分惶恐不安,如同被风一吹就散的云。

    又一次在宫治有意无意的避开他询问的眼神后,尖锐的窒息感在深夜压垮小小的心脏,失去一个人的念头是疯狂生长的心魔,最终在第三次时,虽然和预想中的情况一样,宫治还是和他大打一架,可宫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想失去你!

    宫侑悲伤的怀念着从前一起玩耍的时光,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事实?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稍作成熟的宫侑都会选择直白且大胆的询问,如果是事实那就一起解决,如果不是那就当做一个笑谈埋在回忆里就好。在成长的过程中,宫侑为数不多学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能够处理好问题,在这点上他们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其实当时不愿正面回答宫侑的询问,很大部分是因为分离时的想念是相对的,他总是会在发呆的时候想到宫侑,而那时的他羞于启齿,索性就让这个念头腐烂在心里。

    即使有时宫侑在不经意想起这件事后询问过他当时的想法,他也是选择拒绝回答,反正回答是或否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在彼此心里的位置,所以也就不重要了。

    这场小小的插曲早被两个人当做是调味品一起吞咽入肚,但也因此明白了彼此的重要性。宫治还是宫侑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另外一个人的离去是何种场景。

    从那之后宫侑就像大病一场然后痊愈的人一样恍然顿悟,每次在吵完架或是大打一架后,把想问的话、想说的话一股脑的抖出来,光明正大地摆在两个人眼前,用行动告知宫治,没必要藏着掖着,想让你知道我的全部想法才是真的。在这一点上,宫治打心底里羡慕着宫侑的坦荡和炙热的主动,忽略他说的那些不过脑的话,在学习他的这一点上似乎是现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就听山下玉子的话,去那个朝海的墓碑看看吧。宫治清醒地从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