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长公主一句话说完，那屋内燃着的唯一的灯芯猛地爆了一声。
一坐一跪两人，无人开口，只有还卧在锦衣女子怀中雪白的波斯猫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氛围，挣扎着摇了摇脑袋，使得系在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一响。
当年先帝薨逝的突然，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
只是那时的大奕，因为先帝的荒淫无道和亲佞远贤，始终被乌云所笼罩着。
先帝是死在他最宠爱的贵妃的床上的，而贵妃的哥哥又在朝中只手遮天，大臣们慌忙地借着先帝之死将贵妃一派扳倒，倒是真没有什么人在乎先帝真正的死因。
“那些老古董们，瞧不上后宫里的女子，只以为自己天天念叨着文邹邹的话就能将这天下摆平了，真是可笑。”
温阳长公主的话轻飘飘的落地，手中却似乎没了把控，波斯猫吃痛，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萧颍全冷汗顺着脖颈汗津津的就往下流。
这言下之意意味着什么，他若是再听不出来个一二，真就是白费了这些年这么多位太傅的教导。
“可是姑姑，如今四海升平，百姓们无不在歌颂当今圣上，父皇在位时的冤案，桩桩件件也算是平反昭雪。圣上有民心，我们又有什么呢？”
这话萧颍全说的胆战心惊。
那至高之位明明是她的野心，她却偏偏要拉上一个自己来做挡箭牌。
若功成，自己定然只能做她面前的傀儡，若战败，首当其冲要死的也是自己，她作为圣上的长辈，只怕是还能有一条命。
“没想到我们褚王小小年纪，考虑的倒是周全，反而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小瞧了你了。”
温阳长公主没由来地就被这句话哄得很开心，脸上的表情多了几丝欣慰的意思，仿佛是真的庆幸自己选了一位合适的接班人。
“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本宫都已上下打点好了。”温阳长公主面上全是志得意满，仿佛奕京、乃至大奕对她来说不过是囊中取物一般。
“百姓么？只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又有谁会在意那把龙椅上到底坐的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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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娘子向来是起得早的，每每一睁眼的时分都还是星月同辉，没有一丝要往西边走的意思。
人人都说这豆腐店是最好开的，每日也不用下地辛苦的劳作，也不会弄得一身腥气连番洗上三回味道也弄不下去。
可只有真将这豆腐店开起来的人才知道，这泡豆子、磨豆子再到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力气活。
若是等到了巷尾禽肉铺的公鸡打鸣再起身，只怕是这一天都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了。
豆子若是已经在锅上过了一遍热气周身，便不能放，不然彻底凉下来，总觉得隐隐有股豆腥子的味道，乔娘子向来手脚麻利，赶不上丰水河旁那样早的早市，却总能做西市里面前几个开门的店户。
丰水河旁，乔娘子也会去的。偶尔能瞧见卖银鱼的老翁就会买上一两文钱的，清水过上两下，再往油锅里一丢，是最好佐热豆腐的小料。
只是今日的丰水河旁，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可不是往日丰水河的样子，乔娘子皱着眉头瞧已经冒头的旭日疑惑，是她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不成？
巷口忽然走出两个穿着整幅胄甲的士兵，瞧见乔娘子挎着竹篮站在哪儿，一个折身就往乔娘子的方向而来。
这是什么架势？
乔娘子下意识的就想往来处跑，只是双腿似乎都被绑上了能镇河水上涨的石龟一样，竟是一动都动不了。
那两名士兵走到近处，来来回回将乔娘子上下都打量了一番，沉着声问：“哪里人，做什么的？”
乔娘子张张嘴，嗓子是不同于平时的干哑：“民妇……涟水巷……乔家的，这里原本不是……市集么……民妇……民妇出来买些白日里要吃的东西。”
那问话的士兵倒是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点点头嘱咐：“回家去，今日不要再出门。”
这话再普通不过，对乔娘子来说却是如同大赦一般，连忙挽着手中的竹篮子一路小跑回了豆腐店。
这是……这是怎么了？
这一路上都是静静悄悄，平日里拉着板车的菜农，挑着扁担的货郎，追逐打闹的孩童，浆洗衣物的小妇，缝打补丁的老媪，竟是没见到一个。
应该热热闹闹的丰水河旁，应该有了动静的西市都是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乔娘子刚刚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放下竹篮，就被自己男人抢先一步将门关的死死的，拉进里屋说话：“你去哪儿了？”
“我听隔壁刘大说了，今日京中只怕是不太平。你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一声都不要吭，若是有人来敲门，就只当我们已经出京去了，这儿什么人都没有。”
她男人十年前还是孩童时分时，就经历过这样的一场异动。
这乔娘子是知道的。
只是窝在屋里不出声就真的可以逃过这一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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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外面都已经安排好了。”
早就褪下软罗换上铠甲的女侍九春手上端着一碗如珍珠一般温润的汤羹放到温阳长公主面前：
“平民都已经被巡逻的士兵赶回了家里，绝对不会有人出来坏您的事儿。”
温阳长公主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碗中的汤羹。
这一道羹无名无姓，是她的乳娘之前最喜欢做给她喝的。
“这奕京城里少死一个人，往日的繁华就会少减一分。本宫要的可不是一个风雨飘零，岌岌可危的大奕。”
温阳长公主用一旁的布净了手：“褚王呢？”
“已被带去了马车里，还在睡着。”
这样的安排倒是每一步都正正好的踩在她的计划之中，温阳长公主很是满意。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位如今已经瞧不见底下人的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