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整个身子不断地往下坠,奇怪的是,这山崖不是很高,少女却觉得自己仿佛是从云层跌落,周围云雾缭绕,自己一落无底,突然,云层下方出现了一个黑影向自己迎来,迅速接住了自己改变了下落的方向,那人抱住了花弄影往旁边的山壁上落去,短暂的依附在山壁上一瞬又转身向山下跳去,即将落地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黑影接住了二人,然后沿着山壁凸出的石岩稳稳地纵跃下山。
“好了,你安全了,把刀子收起来,眼睛睁开吧。”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简直让她不敢相信,此番猎场设置在了西场不是南峰,这从山崖上一掉怎么就掉到国外的枯木林了?而且直接掉到了一个让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怀里,云破月。
少女任由黑衣少女抱着骑在一头威武巨大的黑豹身上,慢悠悠地往林中深去走去,思绪不禁回到了五年前二人初次见面之时。
五年前......
玉泉宫青龙门,远访东土的东巡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还有两个时辰就出发前往东土。
“好姨妈,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添一点麻烦。”
为首的头领是现任安在亲王,安在长河,她本该专心做最后的盘点,却被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缠得头昏脑涨。
“去,不要胡闹,自先祖女王以来,哪有储君离开国土的道理。”
“小妈说了,以前阿娘还是太女时就溜出国过,为什么阿娘可以,我就不可以!”
“你阿娘打小就没个正行,以前没少挨你祖母打,要不是有祖制规定你阿娘早就被废了,今天在那王位上的恐怕就是你姨娘我喽。”
“好啊姨娘,你居然敢如此出言不逊藐视王威,我要告诉母君去,让她治你的罪。”
“臭丫头,你敢威胁老娘。”
“我哪敢啊,这不是没办法嘛。”
“你要告尽管告去,刚才那番话,别说当着你的面,就是当着你阿娘的面说,老娘也不怵。”
“真的?”小丫头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
“实话跟你说,你阿娘小时候和你一样,不喜欢窝在宫里读书,成天只想着云游四海,不仅不稀罕那太女的身份,反而一天到晚惦记着我这东巡队的首领之位。”
“圣驾到!”
正说着,西凉女国第二十三位女王戊寅长天乘步撵而来,身边坐了个机灵活泼的孩童,步撵后一个威武严肃的女子身骑麋鹿紧紧相随,这女子便是女王同荆,守武青冥,西凉女国现位王后,兼任女儿国总军大都督,西凉女国王后从不兼任文职武官,兼二者于一身者至今独守武青冥一人。
“陛下万安!”周围所有人皆屈膝行礼。
“免。”
步撵落地,戊寅长天优雅从容地牵着身旁的女童向东巡队走来,守武青冥紧随其后。
“安在长河,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都准备齐整了?”戊寅长天斜瞅着问。
“禀陛下,都妥当了,不是小妹我胡说八道,是咱们这太女长公主问起陛下当年光彩,一时兴起,我才提上几句。”
“丫头,你在此做甚,不先去祭坛等着,在这儿胡闹,太傅布置的功课呢?”戊寅长天转过头对那小丫头厉声问道。
“阿娘,我不想读书,能不能让我跟小姨妈一起去出访东土?”
“放屁!”戊寅女王一时气急脱口而出,周围的人皆愣了一下,守武青冥皱了皱眉,唯独安在长河差点笑了出来。
戊寅长天本想揪着眼前这臭丫头的耳朵好好教训一下,又碍于周围人多,自己毕竟是个女王,只能狠狠白这丫头片子一眼,转头低下身子给自己牵着的女娃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眼里满是慈爱。
“小虫儿,一路上好好听小姨妈的话,不要乱吃东西,路上事儿多,难免人手不够,你一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阿娘你就放心吧,我都十岁了,是大孩子了,而且我可比长姐听话多了。”
一旁被训斥了的丫头一听此话差点举起拳头招呼过去,但一想到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这个妹妹,即使平日里一直斗嘴打架,竟也一时舍不得。
“都要走了,还非要酸我几句,生怕谁说不是亲生的呢。”
“我走了以后你多吃点儿,长点个儿,明明你是姐姐,个头却还没有妹妹高,丢不丢人。”
“你管好你自己吧,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尽做蠢事。”
“昨日我已经祭拜了王陵,禀告了历代祖先,再等一会儿,在祭坛上国师给我们喝下共生水,我就能到东土玩儿喽,我知道你嫉妒我,你也不用恼,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好玩儿的,然后把女儿国外所有好吃好玩儿的都给你仔细说说。”
说到这儿,戊寅长天与安在长河相视一笑,回想起她俩儿时的情景,那时长河每次从东土回来总会给长天带许多稀奇玩意儿,长天就总是粘着长河让她给讲东土的故事,仿佛长河才是姐姐,这一讲就是几天几夜,两个人同吃同卧,形影不离,把当时的守武青冥晾在一边,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了,举国上下一直有王后与安在王不和的传闻。
“还有我,我也要听!”
青龙门正对木兰大街,一辆王家礼车朝门口走来,车还没停稳,便从车上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姐!二姐!你们可别忘了还有我呢!”
女仆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抱下来一个肉球,这肉球一下地就冲着安流萤跑了过去扑在她怀里,肉嘟嘟的小手环着安流萤的腰,安流萤笑着用下巴摩了摩她的小脑袋。
“二姐,我是最小的,平时你最疼我,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知道啦,二姐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家小猪猪的。”
这肉球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女王最小的女儿,常孝公主寸草生,年方五岁,女儿国祖制,国王长女出生满月即封为太女长公主,次女长至十岁身体健壮的话,便随东巡队出访东土,初次东巡时行祭祀之礼,着封安在号,三女打从一出生便要送到陵宫由历任常孝亲王亲自教养,并直接以常孝号赐封,由于寸草生自小不与女王生活,故此并不与女王亲近,只是两个姐姐常去看她,大姐是储君,平日里功课繁多,因此探望小妹的次数与二姐相比又少了许多,故这小寸草生甚爱安流萤。
“你都胖成球啦,还吃。”花弄影打趣道。
“人长了一张嘴,一为说话,二为吃食,我只道不说话不会死,不吃东西却会死,既要好好的活,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吃。”
这寸草生一张小嘴巴巴地说着,还不忘对花弄影吐吐舌头,可爱模样惹得众人万般怜惜,戊寅女王温柔地摸摸她的脸,见她穿得单薄,便把她抱了起来捂在怀里。
“我儿甚是乖巧,既要出来,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身边的嬷嬷怎么照顾的。”
“母君不要怪罪嬷嬷们,早起穿了褂子的,我怕热,刚在车上就脱了。”
“你家娘娘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来?”安在长河问道。
“大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已有三日没下床了,孩儿只好一人前来。”
听闻此言,安在长河担忧地看向戊寅长天。
“前段时间我刚去看过大姐,见她当时气色颇有好转,怎么眨眼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又病倒了。”
“陵宫素来冷些,想是又着了凉,你且放心东去,她那里孤自会照料。”
“有劳姐姐,务必多多挂心啊,以前的事......”
“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多言。”
“报!”正说着,一名女使恭身前来。
“启禀陛下、安在亲王、大都督,国师已在祭坛设好灵台,文武百官也皆到齐,可以起驾前往矣。”
“摆驾!”
语毕,戊寅女王抱着寸草生、牵着安流萤坐上了步撵,守武青冥带着花弄影骑上麋鹿,安在长河另单骑一麋鹿,浩浩荡荡前往祭坛。
花弄影登上高台,朗声宣读东宫谕:“卿家听旨:维此王朝膺运,德被八f方,孤承女王明命,监抚国事,夙夜惕厉,唯恐负社稷之重托。今四境封锁,远邦遐国未通款诚,兹禀陛下,特求授王妹流萤安在之号,命卿,持节秉钺,代王巡狩,卿此行,非独一身之荣辱,实乃九鼎之威仪寄于双肩。
其一,秉忠贞而持大体。当念“使于四方,不辱君命”之古训。觐见他邦之主,宜执礼如圭臬,不亢不卑。言必称王道,行必合典章。彼国山川风物或异,人情政俗或殊,卿当以慧眼洞察幽微,以清心明辨真伪。凡涉国格疆土、祖宗法度之事,寸步不可让,如砥柱之立中流;凡关民生疾苦、睦邻修好之机,则当以柔怀济之,如春风之化冻土。此中刚柔之辨,轻重之衡,唯赖卿之忠智。
其二,怀赤忱而昭信义。旌节所向,即王朝信义之所彰。远人或有疑虑,当以诚开之;或有奸狡,当以正折之。前贤风骨,卿当景行行止。
其三,临险厄而持定力。关山万里,风涛莫测。或遇艰难险阻,或逢宵小构衅。卿当记取:卿之背后,有雄兵女郎枕戈待旦,有千万黎庶翘首祈安。纵处虎狼之庭,亦须气定神闲,以浩然正气慑服不轨。孤已敕令随行精英,竭力供卿驱策;边城将士,旦夕待卿呼应。金符玉节,便是卿之甲胄;丹心碧血,自为卿之干橹。
今吉时已至,特赐御酒三觞:
第一觞,敬天地!祈佑风调雨顺,使途平顺。
第二觞,敬社稷!愿卿广通异域,开闻见识。
第三觞,敬贤卿!待卿功成凯旋,孤当亲解玉带,奏请我王,图形麟阁,使千秋共仰卿之勋业!
行矣!珍重此身,勿负此节!万里同此明月,孤在故都,静候卿之佳音!钦此。”
花弄影宣读完毕,安流萤跪伏阶前,双手高举谕旨,朗声回复:“臣妹谨奏东宫殿下:王威煌煌,如日当空。殿下金玉之谕,雷霆万钧,字字铭刻臣心!臣妹,亦万死不敢辞之责!殿下所谕三事,臣妹谨奉为圭臬,永志不忘!殿下殷殷瞩望在怀,便是臣妹之不竭神力!此心此志,可昭日月,可对鬼神!
殿下亲赐御酒三觞,恩同天地!
臣饮第一觞,感念天地覆载之德,殿下眷顾之深!愿皇天后土,佑臣途安,使命得成!
臣饮第二觞,誓以血肉之躯,开闻见识、访文问礼、广采良风、收奇集宝!
臣饮第三觞,殿下图形麟阁之诺,臣妹肝脑涂地,不敢或忘!然臣所求,非爵禄之荣,唯愿功成之日,得见王颜再拜,复命于殿下阶前,足慰平生!”安流萤三杯饮尽,掷觞于地,声震金石,起身整肃衣冠,向花弄影行三拜九叩大礼,额触金砖,复又云:“殿下!臣妹去矣!此身此命,已付于王事!万里之外,此心长悬东宫明月!若蒙天佑,全节而归,自当泥首阙下;若有不测,臣魂亦当化为归雁,绕殿三匝,以报殿下与母君所托信任!”
“祝愿姐姐平安归来。”寸草生也稽首行礼,软糯糯地朗声道。
誓罢,礼官端出国师密制药水,花弄影、安流萤、寸草心刺破手指,往水中各滴一血,共饮之,此水唤作共生水,丁卯成王以丙寅武王时期所发生的不幸之事为鉴,命若水堂秘密研制,以骨肉至亲之血为媒,姐妹共饮之可互通心意、可知生死。
戊寅二十四年,王封次女安流萤为安在公主,过继为安在亲王之女并随之东巡,南祭玄龙先祖,西拜山神天蝎,叩首历代女王,昭告女儿国万民,遂即启程东去。
女儿国位于满月山内部平原,出入只有东尽头的一道天堑峡谷,唤作东尽走廊,这条峡谷极其狭窄,若水堂第二代国师灵鹊不知何因奉王命给整个女儿国设下了结界,只在东尽走廊处立了一道穹溟门,符匙由历任国师保管。
“嘘,大块头,你别老动来动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长公主殿下,这车子太小了,我藏这儿实在挤得慌。”
“让你平时少吃点儿,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东巡队队伍最后面的一辆运粮车里总嘟嘟囔囔地发出些怪声音,所有人都为即将再次离开国土而忐忑不安,一时间竟未发现异状。
出了东尽走廊就不是女儿国国土了,走了大概五里路,安在长河便下令停下休整,所有人统统换上男装黏上胡子再继续前行,趁着队伍停下换装的功夫,最后那辆车里偷偷下来了两个身影,一个高过七尺壮汉,另一个对比之下宛如一颗豆子。
“长公主,咱不是要跟着队伍去东土吗,你怎么提前下车了啊?”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东土远着呢,咱难道要一直那么窝在粮草车里吗,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还会被无情地遣送回去,然后遭阿娘一顿好打。”
“那咱这是要回家吗?”
“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能轻易回去,咱先下车,等大队走远些了我们再走。”
“可咱什么都没有怎么走啊?”
“笨死得了,此番东去要路过你们犬狄部落,出门时我带了好多晶石,可以换好多食物和衣服,还可以顾辆豪华马车呢,保证舒舒服服抵达东土。”
“长公主殿下,你真聪明。”
“那还用说,我毕竟是一国之储啊。”
“但是......但是......”
“又怎么了,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咱是跟着东巡队出来的,回来时没有东尽走廊的符匙怎么办?”
“谁说我还要回来?”
“啊!不回来啦!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回家我娘会急死的,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行啦,别嚎了,跟你开玩笑的,我身为太女长公主,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这事儿不比你娘抱孙子重要?怎么可能不回来!”
“没符匙怎么回?”
“放心吧,昨天我偷了国师的千里传音螺。”
“啊!您居然趁机偷东西!”
“什么偷啊,回来的时候就用传音螺叫国师给我们开门!”
“可是让国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