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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宋千勋第一次看见蒋淮锦。

    蒋淮锦刚从裕国留学回来,一米八的身高,拖了一个30寸的行李箱,头发有点凌乱,应该在飞机上睡过,但依稀还看得出,那原本应该是微分碎盖的发型,细长的刘海由于长时间没打理,有些遮住了眼睛。那双眼睛狭长犀利,看向谁都是冰冷的眼神,蒋淮锦鼻梁高挺,鼻头有点大,但嘴唇却潮红微薄,这长相,让初见蒋淮锦的宋千勋咽了一下口水,最后宋千勋的眼神不自觉的定格在了蒋淮锦的喉结处,但很快就转头避开了。

    蒋淮锦看向宋千勋,原来家里说的来了一个人,就是他。一米七五左右,下巴略尖,微笑唇上扬,脸颊绯红,眉眼是一眼望到头的温柔,软绵的刘海平整的贴在额前,头发上还有些发胶,看上去是精心装扮过的,当他眼神和宋千勋刚接触上,宋千勋却避过了头,看上去是个不好相处的。

    蒋淮锦不反感家里多了一个人,毕竟他住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他还在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公寓在瑞溪市市中心,而别墅位于瑞溪市的乡镇地带,所以相隔甚远,以后大抵会两不相见,保持礼貌便是最好的态度。

    还来不及相互彼此介绍,蒋母元女士就抢先过来抱住了蒋淮锦,她顺手拎过行李箱:“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累了吧,赶紧上楼休息吧,行李箱让福叔来拎。”

    蒋淮锦看见了蒋母,感受了蒋母的怀抱,一个人的状态就松弛了下来,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问道:“奶奶呢,我先跟奶奶打个招呼再上楼休息。”

    蒋母指了指右手边的房间:“奶奶在休息,最近心脏一直不舒服,今天下午休息到现在还没醒,你先去看看,可别打扰她睡觉。”

    蒋淮锦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看了一下时间,才两点半,自己还是先去收拾一下吧,省的奶奶看见自己这幅样子担心。

    宋千勋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看见蒋淮锦过来,自动就转过身,贴着扶手,腾出空间让蒋淮锦过去,那个样子,显得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经过宋千勋旁边时,蒋淮锦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和这个少年四目相对。

    他们一个清冷高傲,从小有自己的抱负,却一直在高压的环境下成长,蒋家的一切都是既定的轨道,压在蒋淮锦身上,无法动弹,他想挣脱束缚,却总无能为力。往后的许多年,是宋千勋给了他从头再来,独当一面的勇气。

    一个温柔似水,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宋爸爸在宋千勋八岁时去世,妈妈改嫁,是宋奶奶为宋千勋雕刻善良可人的模样,让他任谁看到第一眼都会欢喜,他从小因着家庭的缘故被人欺负,没有太多自己的主见。往后许多年,是蒋淮锦际遇让他日渐独立,最终站在人群之上,俯瞰众人。

    可是这时他们才刚遇见,他们对望,蒋淮锦想,怎么一个男生,看起来清清秀秀的,缺少了一点阳刚之气,难怪选大学的时候,也不敢出了这片城区,听说还是在瑞溪市的市区华岐大学就读,虽然是个985,但是离家很近,每周末都回来,一看就是个还未长大的宝宝子。

    宋千勋看着蒋淮锦上下扫射的眼光,不免有些心慌,他极力的回避,身体不断向后缩去,可是蒋淮锦目光如炬,依旧没有放过宋千勋半分。宋千勋拘谨的想,为何这人目光如此犀利,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子看别人是不礼貌的吗?难道国外留学根本不在意这种细节?可是···宋千勋回望了一眼蒋淮锦,是的,他真的很好看,是他进入大学半年以来没有见过的好看,他身上有一种魔力,会让人眼睛根本无法挪开。

    “喂,小白兔,我叫蒋淮锦,你叫什么?”蒋淮锦伸出手,可是语气中是不耐烦。

    “蒋淮锦,我叫宋千勋。”宋千勋是知道蒋淮锦的名字的,他已经过来了快一年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过蒋淮锦的名字,奶奶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自己的乖孙,说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认识,如今真的认识了,好像并不像奶奶口中的乖觉,反倒是有些乖戾。

    小白兔,是蒋淮锦对宋千勋的第一感觉。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可是无法用手触碰,因为他会应激,一碰就会逃走。

    可蒋淮锦如果我是小白兔,你又是什么?宋千勋努努嘴,你这只大灰狼!外表凶狠,性格残暴,我可要保护好自己,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蒋淮锦听完宋千勋的介绍,就径直回了房间,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有些重,宋千勋不免愣了一下。是呀,进入蒋家已经快一年了,可是那个房间,第一次被人打开过,也第一次有人住。宋千勋觉得有些不习惯,这个二楼一共四个房间,但是住人的就他们两个房间,楼梯走上来,靠近右手边,第一间是蒋淮锦的,在蒋淮锦隔壁的房间,就住着宋千勋。

    房间中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即使他们在同一楼层,如果不打开房间门,他们是可以不打照面的,可以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宋千勋跟着蒋淮锦上了楼,也关上了房门,终于结束了迎接大少爷的环节,还真算是煎熬。昨天蒋奶奶来和宋千勋商量,说等蒋淮锦回来的时候,吩咐他一定要去打个招呼,如今算是礼轻情意重,自己也是做到了。不懂拒绝,怕这是宋千勋从小家庭缘故导致的,即使是自己再不情愿的事情,如果是重要的人嘱咐的,自己也会努力去做好。对了,现在有个学术性的名词,叫做讨好型人格,宋千勋大概属于这一类的人。

    对自己重要的人,蒋奶奶算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吗?应该是算的。宋千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这一年来的种种,不免神伤。

    八岁,宋爸爸突发心梗去世,本就不算和睦的家庭自此分崩离析,妈妈改嫁,奶奶独自抚养自己到十七岁那年。在爸爸去世之前,因着家庭矛盾,他早早就立好了信托,在自己23岁那一年,可以独立继承信托中全部资产,在未到年龄之前不可以碰半分,主要还是怕宋千勋年少无知,被人欺骗。

    宋爸爸是金融专业的,那时帮助不少公司针憋时弊、趋利避害,很多人都聘请宋爸爸当顾问,他聪明的头脑是商场中不可多得的宝藏,可是因为心累和劳累,最终早逝。他给奶奶留下了一笔钱,这笔钱宋妈妈没要半分,就远走裕国,再也没有回来过。宋奶奶就这样没有缺衣短食的照顾宋千勋到十七岁,那年高三寒假,新年刚过,奶奶便走了,宋千勋抱住奶奶的骨灰盒,久久的不肯松手,他双手扒着墓碑,脸贴上冰凉的砖面,不断哭泣。

    就在这时,是蒋淮锦的奶奶拉着自己的手,走出了阴霾,她把自己带回蒋家,告诉他:“勋勋,你还没有成年,你需要有人照顾,你奶奶很久之前就给我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务必给你落户瑞溪市,让你有监护人。我们想了一下,给你在瑞溪市买了一套房子,可以落户的同时也将户口迁至了蒋淮锦爸妈名下,就让他们当你的监护人,你可愿意?”

    十七岁的宋千勋有了第二个家,那个他从未想过一家人可以如此和睦的家。

    蒋淮锦的爸妈感情很好,他们对待彼此谦和有礼、举案齐眉,争吵在他们中几乎没有,偶尔拌两句嘴,说完两个人都会不自觉的发笑,蒋奶奶总是在中间协调,但是似乎事情无需她协调,就能转好。

    “夫妻过日子都是磕磕碰碰,哪有不拌嘴的,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蒋奶奶看着小两口,发自内心的高兴,但马上她又会叹气:“勋勋,你们这一代到底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家蒋淮锦总是觉得他爸妈不够好呢?我们那一代都觉得,不缺衣少食,给你富足的生活就是对你好,可是蒋淮锦总是说要自由,我也是不明白,他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你一定劝劝他。”

    宋千勋乖巧的点了一下头,但是心里想的是,他拿什么劝蒋淮锦呢?甚至他都还没见过蒋淮锦。

    晚饭的时候,蒋家人又和谐的开始聊天。

    “淮锦,你这次裕国回来,明显感觉你健壮了不少,这一年,有偷偷练肌肉哦···”蒋母调侃的看着蒋淮锦,蒋淮锦笑了一下,大方的将衣服往上拉,漏出了肱二头肌,蒋母夸张的叫着,蒋诚盛无奈的看着他们。

    “对了。”蒋淮锦放下衣袖,夹了一口米饭在嘴里,含糊的说:“我们学校最近一直在发动游行,因为不满裕国政府对于工薪阶级的减薪政策,我感觉比较混乱,反正还有一年学业,我想休学一阵子。”

    虽然蒋淮锦说的很随意,但是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凝结住了。

    蒋诚盛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游行就游行呗,这又不是裕国的大学第一次游行,你只要不参与,他们的事情就不会影响你。”

    蒋母呡了一下筷子,假装大度的回应:“游行是乱,淮锦从小就乖,你看他什么都听我们的,这一次,我们就听他的吧,休学又不是不上了。”

    蒋诚盛有些气恼:“学上的好好的干嘛休学,之前说要认真学业,一年都不回来,结果一回来就说要休学,你还是不要依他的好。再说,他休学在家干什么?”

    “爸。”蒋淮锦放下筷子,郑重其事:“我休学的这段时间,想跟着你一起学学做生意,我在想,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总要进入公司的,早点学起来总是好的。”

    蒋诚盛愣住了,这还是他儿子吗?

    蒋淮锦从小对数学展露出了极高的天赋,对编程更是一点就透,他的编码从初中开始就在数学竞赛班名列前茅,似乎天赋真的比努力重要。可是蒋诚盛执着的认为,编程对接手家族的企业没有一点帮助,在蒋淮锦准备参加数学竞赛前夕,蒋诚盛帮蒋淮锦办好了留学证明,他正式进入裕国理工大学就读金融专业。

    蒋淮锦似乎一直在反抗,他讨厌蒋诚盛给他安排的路线,他讨厌蒋诚盛不跟他商量便可以轻易决定他的人生,他明明可以靠着竞赛,被裕国理工大学的编程专业看见,可是蒋诚盛却不顾三七二十一,靠着自己的金钱,帮他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蒋淮锦不是认输的人,他在裕国理工大学,根本没学什么金融专业,而是悄悄的继续参加竞赛,继续完成自己的编程梦想,但是他也对蒋诚盛留下了芥蒂,几乎只有过年的时候,蒋淮锦这次回家,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了一年,而这一次回家,是因为接到了蒋母元琼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