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苏清檀领着乔安洵回了鹤府,对于他的到来,云衔和鹤也自是十分惊讶,不过厉承灡并没有跟着,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摸了摸乔安洵的头,苏清檀拿走了他无意间蹭破了金线的外衣,回到房间缝补起来。
在她眼中,乔安洵从不是什么“行走在人间的小阎王”,他一直都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孩子,内心纯净,本性善良,只是自幼缺少母爱,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又长久深陷于父亲的控制中,脾性难免受其影响。
想到这里,苏清檀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眼睛,将残留的线头挑断,拿着针线板细细比对着金线的粗细。
“洵儿能为小也他们说话,说明几人关系匪浅,乔府的闹剧已经有了开端,洵儿站队小也,必会招来麻烦,这里面有太多我不了解的内情,但愿不要再出什么祸事才好。”
另一边,鹤也的房间里,乔安洵红着脸讲述着自己被苏清檀邀请过来的经历。
“你们走后,丫鬟突然大喊着‘夫人吐血了’跑了出来,大伯受了刺激,气血攻心,差点昏倒不起,乔府瞬间乱作一团,家老和苏夫人扶着大伯进去,父亲一边安排着下人,一边道着歉送大家离开,鹤伯父和叶伯父放心不下,所以留在乔府帮忙主持大局。我想跟父亲一起回去,就这样一直等到他和苏夫人出来,万幸林伯母只是伤心过度,身体并无大碍,可父亲的脸色却很难看,莫名其妙地叫我回去,还把厉承灡扣留在了那里。我自然不愿接受,但厉承灡要我安心,我便跟着苏夫人……来到这里了。”
“你爹这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把厉承灡都扣下了,八成没什么好事。”云衔蹙眉。
“嗯,但厉承灡都说没事了,一定是可以应付得来,左不过是要骂他背信弃主吧?可我与父亲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乔安洵百思不得其解。
“此言差矣,你那父亲的控制欲有多强,你比谁都清楚,今日你敢公然顶撞他,还连带着他的亲信一同站在他的对立面,你说他能轻易咽下这口气?”云衔摇了摇头,把话挑明了。
乔安洵一愣,抓着桌角站了起来:“他……他可是我父亲……他会怎么做?”
“也不用那么紧张,你老爹觊觎宗主之位已久,现在这个节骨眼,他还不至于杀了厉承灡。”云衔拿着茶杯轻轻捶着脑袋。
“我想,乔宗主可能会重新为你择一位亲信,并且严令禁止你们见面。”鹤也冷静分析道。
“换……换掉厉承灡?”乔安洵身子猛地一晃,声音陡然拔高。
云衔看了眼鹤也,连忙按着乔安洵坐下,随手拿起鹤也的灵绝开始扇风。
“鹤也也只是猜测,没准真像你说的那样,只是骂骂他呢?现在这个形势,他不会推贤让能的。”
“不,听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乔安洵从云衔的手中拿过扇子,自己扇了起来。
鹤也眨眨眼睛,双手虚握了两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放宽心放宽心,反正现在厉承灡已经留在乔府,你也身在鹤府了,有什么问题晚上回去就知道了。”云衔安慰道。
“我……我是相信他没错,但……”乔安洵将脸别过去,吞吐起来。
云衔拉着凳子坐在旁边,两只胳膊压在桌子上,身体向后仰着,笑道:“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会担心,对吧?”
乔安洵被猜中了心思,双拳紧握,抿唇不语。
“哎呀,你果然还是很关心他的嘛。”云衔闭上眼睛,难得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不过话说回来,上午在乔府,多谢你替我们说话。”
乔安洵傲娇地哼了一声,将扇子一合握在手中,小声道:“你别多想啊,我不过是不想看你当众出丑罢了,反正换作是我,被扇倒在地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音一滞,乔安洵猛然站起,连连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说伯父他太过分了,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你别多想。”
云衔微微皱眉,就这么一直看着乔安洵,并不说话。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当时看你倒在地上,不知怎么地,心里一阵怒火就冲上去了,要是取笑你的话,我就留在下面看笑话就好了。”乔安洵急得竖起四指,“我可以起誓,也为方才我说过的话道……歉。”
乔安洵看着极力憋笑的云衔,登时明悟过来,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真是卑鄙,你耍我!”
“哇啊……痛痛痛……痛死我了,鹤也,你也不拦着点……”云衔捂着肚子跳到一旁,脸上却依旧笑意隐隐。
“看你隐忍得那么认真,有些不忍心打扰你了。”鹤也适时调侃了一句。
“我就不该信你。”乔安洵瞪了云衔一眼,把灵绝放在桌子上轻轻一弹,灵绝竖直滑到了鹤也手中。
“别这么说嘛,我是觉得挺奇妙的,想想刚见面的时候,你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要把人给吃了。”云衔夸张地举起手,龇牙咧嘴模仿着恶鬼的样子。
“丑死了。”乔安洵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嫌弃。
“安洵啊,我们是朋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朋友是不能互相嫌弃的。”云衔边说边保持着恶鬼模样向乔安洵靠近,几步路走得跟僵尸一样。
“什么叫互相嫌弃,是我单方面地嫌弃你好吗?喂!你干什么?”乔安洵立马向后退了一步,凳子被撞得转了几个圈,安安稳稳地立住了。
“安洵……安洵……”云衔歪着脖子装僵尸。
“别过来啊!!!你这疯子!”
鹤也笑着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乔安洵是真的嫌弃,以至于连白虎都掏出来了。
“你……你再这副死样子,我可不客气了啊!”乔安洵用白虎指着云衔,慢慢向鹤也那边靠近。
云衔突然弯下了腰,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安洵,你也太有意思了,装装样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呀,胆子还得练,要多学学哥哥我,我这……”
“咻”的一声,白虎似陀螺般疾旋,朝云衔飞射而去。
云衔神色从容,两指轻拈一张符箓,刹那间,符箓光芒大盛,化作一把金色弯刀,随着他脚下一转,弯刀借力将白虎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复又稳稳甩向乔安洵。
乔安洵紧盯白虎,右手向下一压,白虎猛地砸向桌子,鹤也眼疾手快将灵绝推出,巨大的声响把正朝这边走来的苏清檀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苏清檀加快了脚步。
云衔瞅向乔安洵,故作伤心地耸了下肩膀,委屈道:“安洵,我们是朋友,可你居然想杀我吗?”
“我的回答是,和你这个臭狗屎做不了朋友,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讨厌。还有,不要叫我安……安洵。”乔安洵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为什么?”云衔大手一张,躺在了身后的摇椅上。
“没有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许叫。”乔安洵命令道。
“可是这样子听上去很亲切呀。”看着乔安洵为难的样子,云衔掩面笑了一下。
“就是太亲切才……”
“哐啷”!
苏清檀破门而入,脸上的焦急很快被尴尬取代。
“额……那个,我方才在外面听到很大的声音,还以为……还以为你们有危险。”苏清檀干笑了几声,“午饭做好了,来吃吧。”
“好!吃饭去咯!”云衔第一个跑到门口,又回头冲乔安洵道,“伯母做饭可好吃了,你要有口福了。”
“喂,云衔,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乔安洵紧跟了上去。
“吃完饭再说啦。”
“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吧?”乔安洵伸出手指,使劲戳了两下云衔的胸口。
“哪有哪有?”
苏清檀看着慢慢跑远的两人,微微一笑道:“小也,适才母亲鲁莽了,一会儿我叫人来修门,下次会先敲门打招呼的。”
“不用在意,母亲,我知你是担心我们。”鹤也柔声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鹤也的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脸上顿时一热,觉得敲门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突然,前面的两人反向跑了回来。
“白虎落在屋里了。”乔安洵道。
“我去帮你取吧,谁让你是客人呢?”云衔单闭着眼道。
“你不也是?”乔安洵嘟囔了一句。
“不一样,你可是贵、客。”云衔挑眉,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念得又重又长。
一个大步跳进房间,云衔顺手把花盆扶正,往桌上一看,才发现鹤也的灵绝也没拿。
“大糊涂和小糊涂。”
云衔笑了一下,刚朝门口走了两步,心脏猝然一紧,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额啊……”
云衔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后背冷汗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整个人浸透。他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肆意拉扯。与此同时,鼻腔流出一股暖流,他下意识用手一抹,铁锈味的血色霎时在眼底蔓延开来。